靠墙的檀木案上，安放着一尊欢喜佛。 欢喜佛为密宗双身佛像，明妃裸身跏趺坐于明王怀里。 铜炉里燃着三支檀香，青烟袅如游丝，满屋生香。 都说檀香能令人神清心静，但妙手我来也此时却感到进退两难。 他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房门，又看了一眼妙莲上师，此时她正曲肘躺在一张美人榻上，粉红色的绮罗纱衣难掩酥胸，还有那看一眼便知弹性十足的翘臀，妩媚迷人。 脚下似有千斤重，他竟一步也迈不动了。 妙莲上师见他迟疑不决，淡然笑道。 “怎么啦，刚才不是还急吼吼的要走么，为何此时又在这磨磨蹭蹭的呢？” 妙手我来也不由轻叹一声，苦笑道。 “上师你就别笑话我啦，都怪在下有眼无珠，冒犯了大师的清修，可再怎么说，也是我一时糊涂不是，罪不至死吧，还望大师能慈悲为怀，对我网开一面，请收回法术吧！” 妙莲上师没有说话，呵呵一笑，欠起身来，然后，她盘膝而坐。 “唔？看来你还真不是那些凡夫俗子，肉眼凡胎的不识真佛，倒是没让我失望，居然知道我西域密宗一些不世传的秘法，也算我没有看走眼。” 妙手我来也之所以如此惊惧，是因为他突然产生一阵莫名幻觉。 教他绝技的那位老前辈，三折肱为良医，可谓饱经世故，曾跟他聊起过天下宗门的一些秘法。 自己刚才的突生恍惚，让他猛地想起师父曾经说过的那些事，不由让他感到胆寒，情知自己中了密宗毒咒，此时要是不管不顾地就这么走了，那么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到那时，则会生不如死。 密宗之所以称为密，是因为它的诸多修炼法门比较隐秘。 譬如，西域密宗有一味秘制神药，叫甘露丸。 据说，这种神药不仅可以强身健体，更是有起死回生之神效，放在去世七天的人口中，可以使其起死回生，所以又称为回生甘露丸。 它的主要成分，被密宗称为五肉、五甘露。 西域密宗有一门密咒诛杀术，是以咒术、巫术，驱使西域密宗的“护法神”（邪鬼邪神）杀死所要诛杀的对象，或令其短寿，非常厉害。 妙莲上师佛法高深，密宗双修灌顶术大圆满为九重，而她已修炼至七重。 此外，她还修炼了一门霸道狠辣的诛杀密咒——《六道拷鬼咒》。 这门密宗咒法高深莫测，威力无穷，根据施法者修为的高低，可吞魔食鬼，拘魂禁凶。 一旦对生人施以此法，则可拘禁那人的三魂七魄，使其成为一具任人驱使奴役的人行傀儡，中了咒法的人只会受控于施法者，让人生不如死，了无生趣。 妙手我来也听她这么一说，更加证实了自己先前的猜测。 他本是心高气傲之人，但现在受制于人，不由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她的榻前。 他双唇微颤，可怜兮兮道。 “都怪我不知天高地厚，猪油蒙了心，生出这般痴心妄念来，上师有何差遣但请明言，小的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妙莲上师咯咯一笑，笑颜如画。 “没想到，帝安城大名鼎鼎的妙手我来也竟这般知情识趣，如此一来，也省了许多口舌，我也不想为难你，只是想让你日后帮我做些事，不知你可愿意？” 妙手我来也听她这么一说，一颗早已提溜到嗓子眼的心，落下了大半。 他不由看了妙莲上师一眼，讨好道。 “能为上师做事，在下三生有幸，只是在下志大才疏，害怕耽误了上师的大事，有负重托，但不知是何事？” 妙莲上师淡淡一笑，抚摸着他的脸柔声道。 “我知道你是有些手段的，会妙手空空之术，但我不要你的财物，只是要你帮我去寻一些勇猛精劲的男子来，与我一道密续修行。” …… 从丰安坊到明秀庵，一路走来，拐弯抹角的足有三十来里地，陆不平与阿武二人又都是初来乍到，道又不熟，而帝安城的大街小巷，又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一不小心就会走岔了，无奈，二人只得一边打听一边走。 不知不觉，已日上三竿。 明秀庵虽是清修之地，但前来进香的，卖艺杂耍的，卖奇巧玩意的，以及卖各种特色小吃的，还有那些看热闹闲逛的，将门前挤得满满登登。 少年摸了一把怀里的布袋，那里装着五六十文铜钱，还有二三两散碎银子。 他看了一眼日头，对阿武道。 “走了这一路，肚子有些饿了，咱们找个摊子，填饱肚子再进去吧。” 二人早上吃了些汤汤水水，并不怎么垫饥，又走了这一道，早就把肚子里的那点儿东西，给消化的差不多了。 阿武看到，在一棵老槐树底下，有个卖葫芦头的小吃摊，红彤彤的炉火在锅底静静燃烧，黑乎乎的铁锅不停咕嘟着，一股带着淡淡药味的香气，直往人的鼻子里钻。 在明秀庵门前扫地的一位老尼姑，闻到这股香气，轻轻抽动了几下鼻翼，不由微微眯起了眼睛。 阿武点头道。 “那东西闻起来挺香的，就吃这个吧。” 二人被这香气吸引，不免食指大动，来到一张小桌前坐下。 少年道。 “老板，来一碗葫芦头。” 摆摊的是位五十来岁的老者，姓周，卖的是葫芦头，从十来岁跟着他爹摆摊子，至今已干了三十来年了，他为人一向沉默寡言，像个闷葫芦似的无趣，不似别的商贩那般能言善道，于是，熟识的食客便叫他“周葫芦”。 他听了倒也不气恼，只是咧嘴一笑，算是认可了这个名字。 在帝安城，达官显贵们的饮食首选是羊肉，其次是牛肉，再次是河鲜、鸡鸭鹅等家禽，最末等才是上不了席面的猪肉，猪肉大多是穷人吃的，富人鲜有问津。 而葫芦头的主料，则是最不值钱通常会被富人丢弃的猪下水，主要是猪肥肠与猪肚。 帝安城的富家子弟或家眷闻见此味，大多数会掩鼻而疾走，不过，周葫芦做的这味葫芦头却与众不同，一口硕大的汤锅里果真浮着一个油光锃亮的大葫芦，看葫芦那包浆、成色，估计年头不会少了，也不知他在葫芦里究竟加的是什么料，一开锅竟然香气四溢，令人垂涎欲滴。 有人戏称，闻见葫芦香，和尚也跳墙。 和尚跳不跳墙不知道，但这摊子前经常人满为患倒是真的，不过，也有一些虔诚的善男信女对此颇有微词，说什么竟在佛门清净之地卖这些腌臜之物，罪过罪过。 不料，扫地的老尼姑听到这些话，却有些不以为然，撇嘴道。 身里有玄牝，心中无垢尘。 不知谁解识，一窍内含真。 不大会儿的工夫，葫芦周便端上来两大海碗热气腾腾的葫芦头。 乳白色的汤汁里码放着一片片铜钱大小的肥肠、猪肚，翠绿的葱花，红色的辣子，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 陆不平拿起筷子搅了搅，挑起一片肥肠送进嘴里，细细嚼了一番滋味，油润爽嫩，柔韧脆软，又喝了一口汤汁，更是麻辣鲜香，一吃就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