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白月光被我感染成忠犬:第二十二章 哥哥
“哎哟!碎了,都碎了,我的辟邪虎,我的螭纹玉杯!”
时至夜半,灯火通明,虽狼藉满地但易见荣华的厅堂中,奴仆每收拾起一件碎坏物什,周老爷便要连哭带喊地哀嚎两声。
周老爷自然不是单单叫给自个听,也不是要那些卑贱短浅的奴仆与他感同身受,而是……
“哎哟喂!”
“我的紫檀椅,这这这、怎么只剩下两条腿了!”
周老爷声泪俱下,一把捧住残缺破烂的木椅,涕泗横流的同时,斜着眼睛瞧那安然坐在主位许久,始终不发一言的白发男子。
说来也怪,男子面貌年轻,应不过不惑之年,却耄耋白发,锦衣华裘,通身之气温文儒雅,又眼瞳灰暗,眼神流转间无故令人不寒而栗。
“哎哎哎,我的、我的御道墨图!”
“怎么都被烧成灰了啊!?”
周老爷年过半百,祖上继业,生来吃香喝辣,膀大腰圆,肠肥脑满,想必甚少亲自奔波劳累,如今叫了几声便红脸气短,额头冒出热汗。
尽管上气不接下气,周老爷仍然坚持不懈,致力于引起白发男的注意。
可惜,白发男充耳不闻,始终如一赏玩着手中的雾色小纱囊,目不别视。
这纱囊只有男子半个手掌大小,血丝细纹若隐若现,仿佛数条细蛇游走盘绕,内里装着什么好东西,不得而见。
周老爷忍了又忍,终于怒至极限,费劲地从地上弹起来,气喘吁吁大步踏向白发男,双颊横肉连连颤抖。
视财如命者往往容易如此冲动,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死字何写。
好在周老爷最后悬崖勒马,顾及点自己的性命,耐着性子好声好气询问:“明辨先生,我这满屋的珍品,被打得稀巴烂,您不准备给我一个交代?”
“交代?”殷非淡淡启唇,明知故问,“不知道周老爷想要怎样的交代?”
周老爷噎了一下,不敢立刻作答。
接触数日,周老爷已经清楚,殷明辨这家伙,喜怒无常,且皆不显于色,没人知道他木然的一张脸下到底藏着什么心思。
按理来说,谁都不该吃饱了撑的不怕死来触他霉头。
可……
周老爷一想到自己这些价值连城的珍品好端端被毁于一旦,就肉疼得浑身难受。
怎么办,伸头是刀,缩头是钱。
周老爷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再次开口:“明辨先生…”
话刚出声,殷非忽然抬手甩出一道符咒。
周老爷忙止住嘴,惊恐自己还没说怎么就惹他不快,这下没命了,是他要给人交代了,脊背已然冷汗凛冽。
然而那符咒却径直越过头顶,在他身后半空与某物相撞,轰然炸开,火花飞射。
周老爷被震得趴摔在地,厅堂内的奴仆也被吓得惊叫连连,四处逃窜。
不过转瞬,逃的逃躲的躲,只剩下端坐的殷非,趴地的周老爷。
周老爷颤颤巍巍抬起头,恰时一把冷剑飞旋落下,就刺在与他的脑袋相隔不过半步的位置。
险些夺了他的一条老命。
剑刃凛冽泛光,周老爷尖叫一声,两眼一黑,昏迷不醒。
殷非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头,话音冷凉,“谢泠善,你答应过我,不再随意杀人。”
“这不是没杀?”
寒风拂来,谢萧悠步而入,笑得轻佻,“不过殷明辨,你真是无趣,这样一个猪脑肥肠的畜牲,也值得你出手相救?”
殷非看着谢萧,情绪模糊,只是道:“你又杀了我的人。”
谢萧倒是坦然承认,毕竟于他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是,我杀了,所以你可还要将你的心腹丢给我?”
殷非微眯起眼,“这世上,有什么人,是你不会杀的。”
谢萧低低地笑了几声,似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没有。”
厅堂内烛火忽明忽暗,阴影落谢萧脸上,修罗难断,他继续道:“这世上,没有人有我不杀的理由,你也一样。”
“殷明辨,等我哪天心情好了,你也会死在我手里。”
“看在我们结交已久的份上,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他顿了下,突然又笑得明朗,如菩萨低眉,说出的话却依旧极恶,“或者你想怎么死,尽管告诉我,我全都满足你。”
殷非与之对视,神色依然平静无波,“盲目自信,便成了自负,谢泠善。”
不等谢萧反驳,殷非又缓声道:“有人在你动了杀心以后,还没有死,不是么?”
谢萧笑意微敛。
……
越来越接近夏日,日头起得早,落得迟。
朝食之前,天光大亮,柳晏已经给南星的眼睛敷好药,给江九烬的右手也换了药。
没有第一次给江九野包扎时那么笨拙青涩,万幸,不然高低得被小少爷嫌弃两句。
而江九野出去了一趟,一是打探周府的动静,二是给几个人准备今日的早膳。
四菜一汤,简单又不失丰盛。
南星还要照顾南父,端着饭菜进屋了,没和三人一块儿吃。
柳晏再一次把目光放到右手不能用只好左手拿筷的江九烬身上,欲言又止。
鹜城篇的小少爷还没有训练反手的能力,不论是生活还是道法,在外不像在不夜山,没有人贴身伺候他照顾他,自此他才会意识到锻炼左手的重要性。
他自己能领悟,不需要谁多嘴指教,可是……
这菜,一分进嘴里,九分掉地上,也太浪费了吧。
柳晏强迫自己收回目光,咬了一口香酥饱满的鸭肉,低声嘀咕,“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江九野安静地侧眸,看了一眼分明不太耐烦的江九烬,再看向苦着小脸吃得腮帮子鼓鼓的柳晏,无声浅笑。
江九烬放下筷子,严肃认真道:“江云仙,从今天开始教我反手道法吧。”
他一脸傲慢,“我就不信,反手画符掐咒我都会了,还不会拿个破筷子。”
柳晏:“……”
听起来貌似是这么个理?可是怎么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江九野抬眼,淡瞳勾入晨时的碎影,浮着柔光,像是对弟弟无可奈何的宠溺,语气却还是那样平静冷淡,“你要想学,也应该先学反手拿筷这种小事。”
江九烬不爽了,“为什么?”
江九野挑着眉不答反问:“还没学会走,你就想跑?”
江九烬:“……”
江九烬心虚地撇了下嘴,“哦,我知道了。”
柳晏低头忍住笑,肩膀微耸。
小少爷果真还是要他哥来治啊,旁人插不了手的。
不过也是,要是她有江九野这样一个哥哥,她肯定跟江九烬一样,又喜欢又敬畏,想离得近一些,怕他不喜欢,离得远了呢,自己不高兴。
难哦。
江九烬注意到柳晏的动作,看穿她欲盖弥彰的嘲笑,不满地问:“柳晏,你笑什么呢?”
柳晏刚咽下一口饭,闻声一僵,她茫然地抬起头回视江九烬,“啊……”
江九烬皱起眉头,“我很好笑吗?”
柳晏:“……”
柳晏瞄了一眼江九野,发现她寄希望的人正慢条斯理吃着菜,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只好自食其力回答:“没有的,才没有。”
“我只是觉得……”柳晏眼珠一转,极好的主意冒出来,忙说:“你能有江郎君这样的哥哥,真的是很好的一件事。”
江九野捏着筷子的手一顿,“?”
江九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眨了两下眼睛,缓过神来,不禁得意骄傲,但他口是心非地哼了一声,声音极小地说:“才没有。”
柳晏得了上风就不爱饶人,乘胜追击:“才没有你脸红什么啊?”
这下,江九烬脸更红,他有怒不能言,羞恼地站起身来,“我吃好了。”
转身就走,逃之夭夭。
柳晏大获全胜,乐盈盈地摇晃了一下脑袋,藏不住的欢快小情绪,像是一只吃到了最喜爱的胡萝卜的小兔子。
江九野静静目送江九烬离开,少有的情愫蔓延而开,暖暖的,柔柔的。
他偏过头,毫无准备与柳晏四目相触,不知为何,心头又悄然窜过一阵古怪的痒,短促但密密麻麻。
又是这种感觉。
他总是因为柳晏,忽然变得很奇怪。
“江郎君?”
江九野立刻回过神,“嗯?”
柳晏盯着他看,很是好奇,“你没有外伤,就是内伤吗?都没有吃药什么的,真的没关系吗?”
“我没事。”江九野垂了下眼,忽而想到什么,淡声问:“你想要哥哥?”
柳晏愣住,不明所以,“啊?女孩子一般都挺想要个哥哥的吧,怎么了吗?”
江九野神色不变,“你尚未及笄。”
柳晏不懂他提这个又干什么,顺着回答,“是啊。”
江九野沉默须臾,继续说:“我和江无为,都比你年长。”
柳晏有种不祥的预感,“?”
江九野:“你可以…”
柳晏一下子跳起身来,如临大敌,“不!我不可以!”
她反应太大,江九野诧异看她。
柳晏后知后觉自己实在不打先招,小脸涨红,吞吞吐吐想要说点什么替自己解释,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干巴巴地重复道:“反正,我不可以的,江郎君。”
她费劲地平静下来,颇为认真,“江郎君,我不需要你做我的哥哥。”
江九野愣了愣,望进她居然急得微闪泪光的双眸,心仿佛陡然间陷进一团软绵绵的云朵,飘忽空茫,不知所措。
半晌,他点头回应,“嗯,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