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白月光被我感染成忠犬:第二十三章 家人
子时阴盛阳衰,月黑风高,夜色如冷霜。
荒废多年的枯井周边,杂草遍生,亮有七盏烛火,闪烁的光影幽幽摇曳,未照明深不见底的井下半丝半毫。
江九烬黑衣似墨,背对枯井席地而坐,那张锋芒毕露的俊脸掩在晦暗中,剑眉更是桀骜,眼瞳漆黑深沉。
反手习道于他而言自然不是天大的难事,只是此刻他得警惕留心四处,一旦有邪祟冒头,他就要当机立断,反手出击,解决干净。
一方面是实战训练,另一方面……
江九烬轻悄地瞥了一眼同样坐在枯井边的柳晏。
她闭着眼,神情专注宁静,整个人被火光托映,虽然没开眼看不见她的炁具体如何,但隐约能感知到那股独属于她的柔暖,正在逶迤扩散。
在这个沉寂的夜晚中,恍若一轮小巧红日,正冉冉升起。
江九烬不明白江九野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要教这样一个柔弱的姑娘家学习道法,而且,还挑子夜这个时辰让她练炁。
即便特意布形做七星灯火聚阳,这枯井附近阳气较足,可再足,这个时辰也是阴气称雄称霸的,邪祟都爱挑这时候为非作歹,柳晏一练炁,气息外泄,显然是个活靶子。
江九烬有自信,一般只要不是煞等级的邪祟,都很难伤到他,可他现在反手不熟练,没有右手快准狠,如果邪祟的目标是柳晏,他反应不及时,结果她受了伤……
少不了被江九野毒两句。
江九烬默默叹了口气。
有时候真不知道这位兄长是他的,还是柳晏的。
自身的炁在蔓延过程中,接触到阴气、阳气,从中调和,再碰到其他异炁,便会出现波动,反馈给主人情况。
这就是炁强大的修道者,即便没有天眼,也能随意轻松感知外物的缘由。
柳晏远远达不到那样厉害的程度,但有东西靠近,她确实能模糊察觉到一点儿异动。
不过那些东西全部没有继续动作,只是远远停留,驻足片刻,悻悻而走。
大概是因为身边有江小少爷这尊佛?
柳晏想,也是,江九烬和谢萧算是同一个类型,没有生来的天眼,却是绝对的道法天才,潜力无穷。
今时今日还稚嫩,也已经堪当大任。
震慑住区区几只邪祟,理所应当。
……
距枯井不足一里之地,长林丰草,壮树强干,枝繁叶茂。
江九野懒散地靠坐在树干上,浅衣下落,隐藏在暗色中,风过,微拂,不惊虫鸟。
有的人就是如此特别,无论是否安静下来,都堪比清风流形,远山淡影。
某处忽而有异,他侧头望去,边缘泛金的淡瞳掠过鹰隼似的冷锐,稍纵即逝。
偶尔又微显凌厉与肃杀,实在奇怪。
……
几人暂居旧院的第三日,一早,南星不见了,南父尚在屋中。
没有听见任何打斗动静,无声无息消失了。
虽说以殷非的本事,做到这个程度不足为奇,可江九野沉思须臾,判断道:“她应该是回自己家了。”
江九烬不解,“她爹不是还在这?她自己跑了算怎么回事?”
江九野摇头,“不是跑了。”
柳晏秒懂,“啊,江郎君,你是觉得,南星她回去找她那二十四只小鸭子啦?”
江九野轻嗯一声,“七成把握。”
江九烬感觉自己快跟不上二人的想法了,目瞪口呆,“你们说,那姑娘,就为了二十四只鸭子,不要命地跑回去送死了?”
对于江九烬的惊奇,江九野能理解,因为他也不太能共情这种行为代表什么,只是他向来擅长识人辨心,南星这几天闷闷不愉,心中一直挂记着事,时不时就跟柳晏提她的鸭子,根据他的观察留意,他才有这种判断。
在场唯一充分明白南星的人,就是柳晏了,她当仁不让地解释道:“因为对南星来说,那二十四只鸭不单单是她维持生计喂养的牲畜,更是她的家人。”
江九野看向柳晏,那双会说话的灵动眼睛黑白分明,总是情真意切,深处燃动火星,跃出来若有似无地烫他一下,瞬间灼入心尖。
他听见她继续说:“家人不在身边,不知情况,肯定是放心不下的。”
江九烬听乐了,相当不解风情地问:“家人?上餐桌的家人?”
柳晏不满地瞪他一眼,“总之,这就好像你在另一处,不知生死,江郎君挂记你,不放心你,当然会去找你。”
江九烬:“?”
江九烬难以置信,“你把我比作鸭?”
柳晏眨眨眼,一本正经地改口,很是大度好说话的模样,“你要喜欢比作鸡,也可以的。”
江九烬:“……”
江九野:“……”
柳晏并不认为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只是她回想了一下原剧情,两兄弟接下来走散之后,江九野不能说没找江九烬,但绝对谈不上找?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江九野没有单独戏份,所以不知道他找没找的,反正江九烬一直记挂着江九野,时时刻刻念着兄长,只恨不能立即定位目标,嗖的一下飞过去。
柳晏一番斟酌后,严谨地再次开口,对江九烬说:“南星这个行为,就好像江郎君在另一处,不在你身边,你很挂念江郎君,很想用尽一切方法,马上跟江郎君重聚。”
江九烬真的觉得柳晏这姑娘脑子里都是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东西,他没好气且幼稚别扭地问:“怎么又是我挂念江云仙了?刚不是还说他找我?”
柳晏犹豫了一下,匆匆扫了一眼安静的江九野,小声回答道:“因为你的哥哥脑,好像比江郎君的弟弟脑严重一些,比喻还是要优选最生动形象的例子,方便你理解嘛。”
江九野:“?”
江九烬:“?”
不是,到底谁教这姑娘说话的?
都说的些什么东西啊?怎么正常的人话在她口中就是很难接受呢?
而且江九烬感觉,自己在柳晏心中,理解能力很差,或者说,非常差。
凭什么?
他可是公认的聪慧,天赋异禀,什么时候被人小瞧过?
江九烬气急,正要说点什么张扬自己的神威,江九野没给他机会,冷声道:“行了,我们得马上找到南星。”
江九烬顿时哑火,“哦。”
……
经久无人的村庄依旧荒凉,独坐一方的土房子和南星离开那日一模一样。
只是,被南星锁在小破院中的二十四只鸭,不见半点儿踪影。
南星慌了心,前前后后寻找,呼唤,可惜始终没有收获。
不应是如此的,虽说她养鸭是为了买卖挣钱,每年都是不同的二十四只一起养,久而久之,颇有一番独特的养鸭技术,和这二十四只才相处不过半年光阴,却也训练有素,知情认事。
她不在,它们不会自己乱跑,肯定会乖乖等着她。
吃的喝的都准备得很好,足够七日过活,院子里甚至还有剩的粮食和水……
被人偷走了吗?
即便在鹜城,鸭最寻常不过,也有小偷觊觎,倒没什么出人意料,可是这地方如此偏僻,鲜少有人踏足,怎会有人跋山涉水过来偷鸭?
尤其是,怎样带走它们呢?太麻烦了,谁会如此费力费神?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
南星跑回到院子里,尚好的一只眼睛逡巡四周,目光中带着锐意,“明辨先生是吗,不肯放过我便罢了,连几只鸭子也不放过?”
“它们对你而言,很重要,不是么?”
淡薄的润声如冬水,淌过惊出一片冰凉。
南星转头看去,殷非华裘过野草,平添几分黯然的孤色,无形之中,迫来一阵身居高位者才有的戾压,不怒自威。
这个人,仿佛不论何时何地,不论面对什么,都这样冷漠无波,不同于江九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而是一种,极致的冷血。
南星能感觉到,江九野骨子里无害,内里熔着柔软和善良,哪怕外在表现得再不好相处,也只是有个坚硬的空壳子。
殷非却不然,从里到外,无处不冷血,无处不残忍。
南星手脚冰凉,颤声问:“你把它们怎么了?”
“不知道。”殷非回答浅淡,“不是我处理它们的,你不该问我。”
“不过,落到那个人手里,应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连活人都生生虐杀至死,遑论几只鸭子?
在谢疯子目空一切的眼中,连他自己的命,都和草芥无异,越是践踏凌辱,他越是觉得热血沸腾,有趣欢喜。
南星并不清楚殷非所说的那个人是指谁,但既然他这么说了,绝不是欺骗她,恐吓她,“你的意思是,就算我愿意用我的眼睛跟你交换,也晚了,是吗?”
殷非看她,摇了摇头,“非也,你忘了么,我从不需要什么交换。”
对,她差点忘了,从来不存在什么交换的余地。
从一开始,抓走父亲,便只是为了引她过去。
殷非不需要她做什么交换,他想要的,从来都是势在必得,才不需要什么可笑的交易。
眼睛他要,她和父亲的命,包括现在那二十四只鸭子的命,也统统都会折在他的手里。
南星紧咬了下唇,面色惨白。
幸运的是,父亲还好好在那个院子里,那三个人绝对不会放任不管,虽然有些麻烦人家,但她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托付给他们了。
她想,已经得到了她的双眼,要了她的命,殷非一直找不到父亲的人,也不会真的坚持浪费精力赶尽杀绝吧?
没有什么更大的意义,不是吗?
反正死亡,对她来说,是一种很好的解脱。
“南星!”
腰间的葫芦忽然亮起来,方万祜着急的声音直直撞进她灰白的意识,她微微一怔。
“南星,别愣着啊,快跑啊!”
跑?有用吗?没用的。
天涯海角,都逃不脱殷非这样的人。
方万祜急得焦头烂额,气声质问:“南星,你要这样死掉吗?你大小也算个道修啊!”
南星只觉一片混沌,手足无措,“我……”
“南星…”
方万祜还想继续说什么,话音刚出,葫芦从南星腰间松落。
不等南星反应,葫芦已经到了殷非手中。
南星大惊,“你干什么!”
殷非握住葫芦,眉目疏冷,“万代葫,可不是像你这么用的。”
南星又怒又恼,正要扑上去抢,听见殷非再道:“又来了么,他们。”
南星僵住。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