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白月光被我感染成忠犬:第十九章 谢萧
“南星,你有什么愿望吗。”
南星并不知道方万祜为何这般询问她,只是刹那之间,浮现脑海的愿望只有一个。
——没有鬼眼。
但与其说这是愿望,不如说是奢望,不亚于白日做梦。
曾几何时,濒临极限,她也极端地萌发过生挖双眼的念头。
可怕的是,这双鬼眼有自己的炁,以她的本事,根本没办法伤它分毫。
毕竟连她的师父都无可奈何,遑论她呢。
她必须与它和平共处,因为她必须活着,她还要照顾陪伴父亲,哪怕活得一点都不算好。
师父曾对她说,人们口中的鬼眼并非鬼眼,而是天眼,是上天恩赐,多少人无论怎样求神拜仙都得不到的无价之宝。
可惜她感受不到半分幸运,母亲的死,父亲的残疾,这么多年被厌恶被驱逐的日子,哪一样谈得上幸运呢。
所以她一直有心理准备,迟早有一日,会出现一些远远凌驾于她师父之上的人,索要她的鬼眼。
真到了这时候,她并不害怕,反而松了一口气。
无疑,这是绝好的机会,能摆脱鬼眼,又能为自己挣得一线生机。
唯一令她措手不及的是,父亲再次被牵连进来。
有自己这样一个女儿,真是大不幸。
……
初晨的白雾宛若霜雪,遥远的天际全被蒙住,只露出一丝淡薄的碧蓝,幽静如潭的林中水汽迷漫,湿漉漉的,掠过便沾了满身凉。
南星走得很快,脚下簌簌作响。
她抬起头,深沉眼眸被周遭水雾氤氲得更暗,视物时瞳孔微微涣散。
“那个东西……还在吗?”
南星用红绳挂在腰间的小葫芦轻轻闪动,传出少年稍怯的声音。
她嗯了声,望着鹜城城门的方向仔细看了会,皱着眉头说:“好像还越变越大了。”
方万祜沉默片刻,担忧地又问:“会不会和抓走你阿爹的人有关?”
南星收回目光,叹息一声,“或许吧。”
事已至此,不管有没有关系,不论是何方神圣,都得闯过去。
越靠近城门,那团异形凶炁的压迫感就越强。
偏偏寻常人还不会发现它,无声无息就被吸走了体内的炁,只能依稀感觉到身体短暂地失了一下力。
南星停在城门口,仰头定睛观察它。
凡是穿过城门的人,体内的炁都被一只无形的手硬生生扯了出来,迅速喂向悬在高处的血盆大口。
但它并不是来者不拒,甚至十分挑食,绝大多数咀嚼一二就吐了回去,极少数才囫囵吞下。
大千万物,炁便有万千,或大同小异,或天悬地隔。
南星很快明白,这凶炁吃的是什么,不吃的又是什么。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鬼眼的炁是非常特殊的,这大家伙一定很爱吃,如果贸然闯入,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该怎么办?
师父并没有向她讲述过这类情况,俨然已经超越低等级邪物作祟……
南星愁眉不展,方万祜忽然出声:“南星,上面好像有人。”
南星一怔,抬头的瞬间,一柄玄黑长剑呼啸而来,逆过晨光,携着破空声插落在她脚边。
霎然冷汗直下。
这剑要夺她的命易如反掌,但对方并没有这样做。
莫非是想要鬼眼的人知道她闯不过这城门,特意来接她?
南星缓慢地镇定下来,看向有她半身长的利剑。
剑身白亮,竟闪现出两列红字:
“正南可行,把剑带上”
南星:“……”
她怎么觉着,这两列字,不是出自同一个人?
……
有江九野和江九烬帮忙的话,南星都不用硬闯城门,落得个还没到周府就满身狼藉的憔悴模样。
柳晏这样一想,实在满意自己的巧妙主意,越发认为南星救父可以一举成功,不必二战。
近午的时辰,天光明媚,云似白叠。
柳晏坐在田埂边,捧着江九野给她的练炁道笈,一边颇有成就感地欣赏李大娘有条有理地监督指挥雇佣工们忙碌,一边畅想周府一战的大顺风战况,笑得合不拢小嘴。
虽然现在只是干涉到一些小情节,不能沾沾自喜,但是事在人为,只要她愿意做,最后肯定也能改变江九野的结局。
她踌躇满志地收起思绪,专注阅览起道笈里练炁的方法。
几乎都是通俗易懂的图画,只要找到天时地利的位置,对着图画里小人的动作一比一还原,应该问题不大。
她相信,终有一日,她也能跟着江九野他们去打架!
不仅不拖后腿,还是一个有力的帮手!
李大娘最后强调了一遍低洼地方记得开沟疏水防涝,虽说没自己动手,这样一来二去还是累出一身汗,单手叉着腰气喘吁吁。
她回头看见小姑娘大大咧咧坐在地上,全神贯注看着书,小脸被太阳晒得红润润的,眼角眉梢尽是笑意,活像是一朵儿娇艳的太阳花。
李大娘越看越喜欢,真恨自己没生个儿子……
哎,等等,她有个想法。
“阿晏呐。”
柳晏欢快地应了一声,把道笈揣回随身携在腰间的布袋里,起身迎向李大娘,“大娘,怎么了,还有哪里不明白吗?”
李大娘乐呵呵地摆手,“都明白都明白,你都教那么仔细了,哪还有不明白的,再说了,就算不明白也没事,找个能管事的,把你让小江郎君写的全给人家看,马上就能替我忙活了。”
柳晏眨眨眼,神色严肃了些,“大娘,你可不能这样想啊,本来你就没有真的动手,只是纸上谈兵,怎么能纸也交给别人呢?那你干什么啊?”
李大娘不解,理所当然道:“我?我坐家里等着多好。”
柳晏皱巴着脸摇摇头,“大娘,你以前跟着你丈夫就是这样,所以丈夫离开后,你一个人就没法过了,这不行的。”
柳晏很是认真,继续道:“真本事还是要掌握在自己手里,自己才是最靠得住的,可以依赖一辈子的,其他人不论是谁,都有可能离开你身边的。”
李大娘听得云里雾里,又莫名有种醍醐灌顶的滋味,笑着感慨:“都说我们女人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你看我如今,什么都没了,还真的只能从自个。”
柳晏深知在这样的时期,掰扯不了女子的自主,她只是笑了笑,轻轻拍拍李大娘的肩膀,又说:“只有自己也可以好好活嘛,没什么的,我倒是觉得不是只有自己最好也能靠自己,有备无患。”
闻言,李大娘畅快地大笑两声,“对,对,阿晏说得对。”
李大娘笑完,舒心地吐了口气,“阿晏,你是个难得的好孩子,只可惜大娘没有儿子。”
柳晏愣住,“啊?”
李大娘抓住柳晏的手,满目慈爱,“不然真想让你做我媳妇。”
柳晏惊得瞪大眼,慌忙挣脱开李大娘的手,“不不不,这可使不得!”
见柳晏反应这么大,李大娘笑得不行,重新抓起她的手,安抚道:“别慌别慌,我知道你心里有人,就算真的有儿子也不会强求你的。”
柳晏紧绷的身体顿时松懈下来,但又不自然起另一茬,“大娘知道我有喜欢的人啊。”
李大娘直乐,“哎哟,这么明显,大娘又不瞎。”
柳晏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可她想了想,隐隐觉得不太对,“我是喜欢人家,但大娘你也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情况有点特殊。”
“知道了知道了,大娘都知道。”李大娘只当是姑娘家害羞,没把柳晏的话放进心里,转说到正题,“阿晏,大娘是觉得,你我有缘,我没有孩子,又这么喜欢你,要是你不介意,就认我一声干娘。”
柳晏又惊又愕,“嗳?”
李大娘笑眯眯的,“阿晏觉得呢?”
呆滞好半晌,柳晏缓过神来,悄笑点头,“当然是愿意的。”
她在这边人生地不熟的,又没有背景身世,如若有个干娘,肯定能少不少麻烦。
况且这干娘人好,跟她投缘,还挺有钱挺有家产的。
稳赚不亏呀。
……
练炁最佳的时辰,一个是午时,一个是子时。
即阳最盛,或阴最盛。
有了天时,地利讲究风水,和时辰相悖为宜,练炁主阴阳调和。
柳晏不傻,如今江九野和江九烬都不在,她可不敢在子时出去瞎跑。
即便是午时出去,也不能走太远,所以她找李大娘询问了一下周边的地况,大致判断出阴气较盛的位置。
一般来说,潮湿阴暗的树林阴气自然不差,而柳树具有招魂的作用,能触碰到鬼,被称为鬼界之树。
另外还有桑树属阴易招鬼,槐树阴重,楝树阴木,杨树鬼拍手,这些被合称为五鬼树。
柳晏选择柳树的原因很简单。
她想着,大家都姓柳,应该能多关照关照吧?
实在不关照……
正午阳极盛,邪祟不会出来为非作歹,她坐太阳底下正晒,她就不信还能出意外。
柳晏在距离柳树半丈远的空地盘腿坐下,拿出道笈,翻开放到正前方草地上,学着上面的动作比划手臂,调整呼吸。
不太困难地进入状态,她首先感知到头顶和前方截然不同的两股气息,一热一冷。
练炁的第一步是要找到自己的炁,在如此极端的阴阳冲击下,柳晏却完全感知不到自己的炁。
越感知不到,她就越较劲,非要这样感知到才罢休。
一个时辰后……
阴气与阳气就像是极寒之地的冰和酷暑之地的火,阳变弱,阴则强,相互碰撞的摩擦感消失,阴气乘胜追击,张牙舞爪地覆盖阳气。
柳晏觉得好冷。
随即,一股春日暖阳般的热气在体内涌动而起,不疾不徐地向外扩散。
冷意渐消,柳晏诧异地睁开眼。
她感知到了,她的炁。
……
“谢、谢萧……你……你别忘了,你和殷非有约定的!”
嫩绿的细草青地像刚被血雨泼过,淅淅沥沥的红。
男人瘫软卧倒,身体战栗不止,衣衫被割得四零八落,裸露在外的肌肤状似被剔去一层皮,血肉模糊,不忍卒视。
他强撑一口气抬起头,惨白的脸上没有双眼,徒有两个鲜血直流的窟窿,朝着某处时狰狞如祟。
男人面朝的尽头,高三丈有余的独生野桑,枝叶扶疏,绿阴如盖。
桑下悠坐着一白衣男子,冥色纹路犹比烟雾,盘绕衣襟,缠爬袖摆,好似毒蛇吐信。
偏是古怪的及颈短发,碎发搭落在额前,眉宇隐在阴影中,肤白若宣,发黑如漆,眼珠似星,右眼尾下方一颗墨染的痣,泛着冷冽的杀意,然那双微狭的长眸间又拢着毫不掩饰的笑意。
此人一眼看去,白是极白,黑也是极黑,相貌生得何其俊艳,不过和光风霁月四字,沾不得半点干系。
“殷非?”
他讥诮地提了下唇,“算什么东西?”
奄奄一息的男人知道自己真的无力回天,谢萧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讲不了任何道理。
但他还是不甘心!
他跟随殷非多年,忠诚不二,如今居然仅仅因为谢萧一时兴起,就要死在这种地方?
至少,至少应该让他为殷非而死!
谢萧看出男人的愤恨,嘴角一弯,好兴致地问:“殷非是怎么跟你说我的?”
男人怔了下,不明白谢萧又有什么折磨人生不如死的主意,但既然问到殷非有关,他也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开口直道:“疯子,谢泠善,你就是个没有心的怪物。”
谢萧眼底笑意加深,慢条斯理地又问:“那你说,他明明知道我是这样的怪物,为何还把你放到我身边呢?”
男人僵住。
谢萧很满意男人的反应,压低了嗓音继续:“会不会是因为,他就是想借我的手,除掉你?”
他说的缓慢,“毕竟,殷非这样的人,秘密太多,而你,知道的也太多。”
“不可能……”男人难以接受地喃喃自语,而后忽的抓狂起来,“谢泠善!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无情无义!但只有你是怪物!”
“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个怪物!”
谢萧皱了下眉,笑意退去,“聒噪。”
这片树林有一条不小的溪流,水澄波静,自树林深处一直向外延伸,贯通连片的田舍。
往日始终干净无痕的水面多了一片异样的红,越来越多,越来越深。
已经咽气的男人上半边身体溺在水里,脖颈处开了硕大的口子,鲜红的血顺着水流而去。
谢萧垂眼看着,好心情地笑了笑。
“可惜,就算殷非不是那个意思,你也没机会知道答案了。”
谢萧转过身,准备离开。
一阵清暖的风毫无预兆迎面拂来,撩过他额前乌发。
他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