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美好，现实骨感，两者总是有偏差的。 柳晏擅长知足常乐，很快接受自己像个麻袋一样被白月光扛着飞起来的事实。 江九野动作很快，起跳到落地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 柳晏哪经历过这样奇妙的事，被江九野放下以后，脑子里全是刚才的场景。 翻飞如画的浅衣墨发，近在咫尺的幽幽青木香，抛开肚子被卡在江九野宽瘦肩膀处以及头朝下的奇怪视角，她意犹未尽。 江九烬后至，落脚轻松平稳，看向江九野和柳晏时，笑得毫不客气，抱着的长剑在熹微下折出若隐若现的金光，都在发乐似的。 显然，他目睹了柳晏目瞪口呆的全过程。 柳晏觉得自己错了，小少爷这个人，就算不张嘴，也怪讨厌的，怎么会有人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透着无聊，能不能沉稳一点啊，这么好笑吗？ 然后委屈巴巴的柳晏发现江九野眉宇间也有点儿细微的笑意，恍若羽毛正撩过心尖。 ……哦，好吧，确实很好笑？ …… 两兄弟依着原剧情脉络开始调查猰貐凶炁的事，柳晏还停留在学习画符的初级阶段，自然不会跟着拖后腿。 但她认为自己既然做跟班，就要有一定觉悟，只会不拖后腿是不够的，必须为他们贡献点建设性帮助。 于是，柳晏机缘巧合下在城内找到了份“兼职”，自己能有钱比什么都重要，还顺带着解决了三人吃住的问题。 给柳晏工作机会还提供多人食宿的是一家大农户的大娘，大娘姓李，她丈夫年前因病去世，给她留下上百只鸭和好几亩田地的家产。 李大娘和丈夫本是耕织分干，日子过得风生水起，苦于一直没有孩子，倒也不纠结，谁想到丈夫猝然长逝。 李大娘不是鹜城人，远嫁而来，养鸭跟着丈夫只学过一点皮毛，耕种更是一窍不通，丈夫的那些亲戚朋友不仅不施以援手，反倒觊觎着李家的田宅，就等着李大娘鱼溃鸟离。 偏偏李大娘是个不服输的倔强性子，非要把日子风风火火继续过下去，守好丈夫留给她的家产。 为此，李大娘这半年来一边自己摸索一边四处求请指导，奈何找来的要么不肯真心传授，要么就是有心人故意安排的骗子。 如今，上百只鸭病的病死的死，田地也一片荒芜。 柳晏听说这件事后，立即找到了李大娘，表示能够帮她渡过危机，但也需要李大娘提供三人食宿，她可不能白干。 李大娘起初是不相信柳晏的，小姑娘年纪不大，小脸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白嫩，衣着光鲜亮丽，又不是鹜城人，一看就是别地的千金贵女，还能会养鸭种地？ 但李大娘死马当活马医，想着就试一试，不行再赶走。 嘿，结果怎么着，这姑娘真会啊！ …… 李家比不上富奢高宅，但也有秀丽小院，两侧旁屋，中间主屋，正对院门。 此刻上弦弯月已升梢头，小院石桌上亮着烛光，火苗被夜风拂得轻轻颤动，在摊放的黄麻纸上跳跃成闪烁虚影。 柳晏和李大娘各坐一边，相对无言，很是苦恼。 江九野和江九烬为求效率分开行动，回来的时辰自然不同。 江九烬顺藤摸瓜得知大商周氏广结道缘，这两日恰在大摆宴席款待几位不凡游道，他一探发现其中竟然还有曾经师从不夜山骂名远扬的殷非，兴许就是他们寻找的目标。以免打草惊蛇，他带着这个消息早早回到李家。 一进门，院中一大一小齐齐看向他。 而后，双眼发亮。 江九烬：……？ 如果时间能重来，打死江九烬，他都不会选择在今夜，先于江九野回到李家。 柳晏哎呀一声，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空一格嘛，序号又没写，看起来都不整齐了。” 江九烬执笔的手一抖，忍耐殆尽，但转念又想到，柳晏所做都是因为她要帮李大娘，李大娘又是看中柳晏能帮忙才收留他们，他和兄长是得了便宜的，不能不讲道理。 江九烬深吸一口气，拿起一张新的黄麻纸，“重来，这次我绝对记着。” 柳晏笑着扬起嘴角，“没事没事，这次我着重强调每个细节，你写慢一点，不着急，保证顺利，别再浪费纸了。” 李大娘闲坐一旁，嗑瓜子悠哉游哉，静静看着相貌俏人的少年少女，脸上堆满笑意。 不错，小女娘不错，小郎君也不错。 知道柳晏靠养鸭种地的本事给三人找到免费落脚地时，江九烬震惊到觉得离谱，毕竟柳晏怎么看都不像会做这些事的人。 所以他有怀疑过，柳晏该不会骗人吧？ 那可不行啊，骗人是不对的！ 江九烬找了个时机跟江九野提过，江九野却不以为意，还笃定的说：“不用担心，她不会。” 江九烬：“？” 不会什么？不会养鸭种地？还是不会骗人？ 现在江九烬知道了，江九野是说她不会骗人，她不仅真的会，水平还相当不错。 柳晏让他记录的条条框框，从搭建改善鸭窝、把控温度饮水、饲料投放、日常放养一直到打扫清理，一丝不苟，就算只是纸上谈兵，对李大娘来说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江九烬知道此前柳晏已经让李大娘雇佣了一些长工短工，亲力亲为安排他们干活，那么李大娘又有这样详细的养殖方法，只需要对照着吩咐下去就好，柳晏走了也不用操心。 江九烬越写越觉得匪夷所思，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柳晏愣了下，笑嘻嘻不答反问：“你猜呢。” 江九烬不爽地轻嗤一声，“爱说不说。” 原本柳晏是不太清楚这些的，她自小生活在城市里，远离乡村，见到的鸭大多已经成为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食物。 但假期放松的时候，看看电视看看视频，偶然碰到过养殖科普，因为喜欢《无界》，能和《无界》八竿子打到一丁点儿关系的东西，她都会下意识留心。 南星养鸭的方式，已经是优良管理，对比之下，现代养殖也就是多了一些便捷好用的科技工具，所以要帮助李大娘，她同时参考南星和科普，整理出一套像模像样的经验。 至于种田呢，真的就是摸着石头过河了，当然离不开她三年文科学习的地理农业知识，幸在刚刚高考结束，知识还没有全部还给老师，够她搬出来大展拳脚的。 月色渐深，江九野姗姗而归。 江九烬一喜，正要起身，刚还在跟他说“先喂水再喂料，没有水不要喂料”的人，风一般迎过去了，只留下衣角绿波般摇曳的暗影。 江九烬：“……” 江九野关上院门，转头垂眼，早前换上陈阿婆所给绿衣的柳晏已经立在身前，扬着一张满载笑意的小脸，明明粗衣俭朴，却娇色袭人。 她说：“江郎君你终于回来了，今天又辛苦啦。” 江九野敛眸，神态舒散，轻嗯一声。 江九烬无语，江九烬觉得烦。 李大娘目光在三人之间转来转去，将每个人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凭着几十年走过的桥吃过的盐，她立马恍然大悟。 李大娘抬手拍了拍江九烬的肩膀，挖空肚子的墨水挤出几句话本子常见的，叹息着安慰道：“小郎君，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计较哥哥疑似被抢的江九烬：“？？？” 知晓两兄弟要分享消息，商量接下来的行动，柳晏非常自觉，和江九野简单寒暄后，迅速收拾好石桌上的物什，拉着李大娘去休息了。 等李大娘入了睡，柳晏轻手轻脚走出主屋。 右侧旁屋恰好有三间房，江九烬靠外，江九野住中，柳晏靠内。 柳晏从主屋前檐下慢慢悠悠直往自己房门走，刚走到门口，听见开门声，扭头一看，江九野披着外衣走了出来。 柳晏讶然，“江郎君，还没休息吗？” 江九野嗯了声，“有话跟你说。” 柳晏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欣喜应道：“我先拿个东西！” …… 房中清净，烛火柔亮，江九野是睡下后再起，内衫轻薄，徒披了件外衣，烛光萦绕着精致流畅的颈线。 柳晏捧着一沓黄麻纸坐下，递给江九野的时候无意间瞄到，顿时一愣。 她近乎慌乱地撇开眼，默默警告自己不要冒犯人家。 原作设定里，道门子弟受伤是家常便饭，男女道修互相帮忙治伤不是稀奇事，搭档合作有肢体接触更不稀奇，不同于普通男女深受封建礼教束缚。 尽管江九野是匹独狼，接触最多的女道修就是裴有思，还没怎么搭档过，但在他生长环境养成的意识里，他的身体被看见根本不算什么，尤其是他这样的出身，不堪而狼狈，也不值得矫情。 所以之前在陈阿婆那儿，他压根就没想到柳晏看见他脱衣服会不好意思，此时此刻，他也完全想不到自己穿戴不整会惹得柳晏心猿意马。 柳晏决定专注于江九野的脸，绝不看其他地方，但她抬起眼望去，又是一怔。 江九野正认真看着柳晏这些天练习的符咒，一张又一张，很多很杂，慢慢初具模样，不再滑稽可笑。 火光灵巧细腻，闪烁在他淡然的眸底，勾起一圈恬静的涟漪，竟显得温情脉脉。 柳晏眨眨眼定住神，紧张的问：“江郎君，我画的符咒可以了吗？” 江九野似是笑了，唇角微弯，“嗯，可以了，可以练炁了。” 柳晏霎时无以言表的高兴，眼睛亮如明珠，“好耶！” 江九野放下那一沓纸，神色很快沉肃下来，“明日我和江无为会去周府，猰貐凶炁的事可能和周府有关，如果确定无误，在事情完全解决前，我们不会回来。” 柳晏微愣，“啊？一直不回来吗？” 江九野无意多说，“嗯。” 柳晏还想问为什么，但她没问出口，自己就知道答案了。 他们已经知道殷非在周府，甚至就是吸食阵的始作俑者，殷非师从不夜山，即便被驱逐多年，曾是他们的同门前辈，肯定对他们的道法很熟悉，而且他心狠手辣，二人如若不能一举成功，殷非很可能会反追不休，到时柳晏帮不到忙是负担不说，还会连累无辜的李大娘。 和殷非的初次交锋，是两兄弟的一场必经恶战，她能做的，可能只有…… 柳晏目光一闪，“江郎君，我还知道一件事，你们要去周府的话，可以和南星联手。” 按原剧情，殷非抓到了南星的父亲，以此要挟南星来周府一命换一命。 南星闯入虎穴，恰在此刻，江九烬和江九野也找了过去，两方阴差阳错，合力对付殷非，占不得上风，狼狈离开，未能救出南父。 如若两方事先相遇，提前商量好对策，肯定比临时合作好。 就算还是不成功，也是和原剧情一样的发展，两方二次合作，救回南父，而殷非有更重要的事必须去做，不会和他们继续浪费时间，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