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俩人乘坐飞行器抵达云城市中心CBD苏宁广场停机坪，又马不停蹄地赶到公司，已是下午两点。 煦妍换了备用西装，坐进办公室内，就研究起盈盈抱来的一摞资料。 但是相比闻斌主管提及的有关一家世界五百强铜业公司的新闻—— 《又一个暴雷，比恒大更大的瓜来了，10万亿资产全靠演戏吹牛》，导致的VVI客户的高管们在行业内的家庭存款托管，煦妍更关注这个普通客户，他看起来真的很崩溃： “信用卡37万，某团得5万，借呗呢有11万6，360呢7万8，花呗有2万，赵良的有8万，亲戚朋友呢有56万，经营贷啊，一共是120个，总共240万，一身的外债，半条命都没了，到现在为止，我也撑不下去了，彻底地崩盘了。” “当我把这一切告诉家人，告诉朋友的时候，我原以为他们会帮我一把，可现实呢，人生就像电影一样。” “他们都劝我，你一定要坚持下去，不要行不开，都好好的活着，活着呀就有翻身的机会。” “可是呢，没有一个人愿意帮我一把。” “其实想想也对，他们没有义务，来帮助一个负债这么多的人。” “负债以后呢，让我看清了身边的人和事儿。亲人朋友啊，一个一个的躲着我，我知道，他们是怕我张口借钱。现在啊，不管是开心也好，还是心情烦躁的时候，想找人喝上一杯都很难。” “那种内心的空虚、无助要崩溃的感觉，都不知道怎么去形容。” “尤其是逢年过节的时候，屏幕前的朋友，” “如果说还有下辈子，你会来吗？反正啊我是不会来的。负债的朋友，点个关注吧，我也在路上加油。” 这个头戴黑色鸭舌帽，一身黑色运动开衫外套黑色羽绒服，双眼浮肿，眼中毫无神采的男人，曾经在一次公司的客户答谢年会上，拿着香槟，意气风发地对煦妍他们说： “理财？那不就是投资吗！我现在坐拥2000万房产，每天都像是坐火箭似的捡钱。” “还有什么比中国的房地产更安全、更保值、更值得投资的？” “什么三道红线、房地产税？！那都是扯淡，您没听过么，郑总、沐总？利率越高，越要涨，政策收紧赶紧买！” “不是有专家说么？现在还能用六个钱包买到房子，赶紧抢，未来六个钱包也买不上房子了！” ...... 那时这位张先生运气是真的好，不但老天眷顾他，在宇宙中心省会城市的新城“河西八剑客”的八大豪宅楼盘中摇中了四次，还在这次年会中抽中了一个苹果，两根金条，自己连带老婆孩子，都中了大奖。 资产2000万，最高时3400万，负债倒是很稳定，在1400万。 是的，他的首付也用了各种各种贷款。 这些能撬动各种贷款资源的人，是当时最令人羡慕的一类人吧。 可惜，现在房价打了骨折，资产价格下跌严重，资不抵债了。 过去你问他老婆哪里工作，孩子上几年级？ 他会说，你问的是我哪个老婆？孩子已经半年没见了，不记得是几年级了。 因为都是后半夜才回家啊，哪里能见到孩子呢？ 这个客户吧就是不听劝。 真的是“用运气赢来的，凭本事都还回去了。” 就是见识了他这类客户的样子，煦妍当时在会后，立刻请求领导和组内的员工上下开了个会，要求提醒各自的客户卖房筹钱备用，谨防金融危机。 当时的会上，有小白很直接地问： 现在房市一片大好，其他资产也处于高位，卖了房，钱留下干嘛呢？ 煦妍看了那个新人一眼，想了想： “买黄金，或者等房子掉下来再说。” 没想到，煦妍被那个新人狠狠在背后嘲弄了一番。 这个新人那时觉得自己顺风顺水，还乘着订婚，在城市核心区高价买了一套两居室婚房，活活掏空了家里的“六个钱包”。 毕竟他刚毕业，也不是什么特有钱的主儿。 就这样，等于是暗着和煦妍怼上了。 他自己如此，他的客户受他影响，恐怕也有很大风险啊！ 煦妍一想到这里，就感到头疼。 但是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的。 大家都是爱跟风的，逆行者极少，所以成功本就不是什么大概率事件。 比如煦妍在2022年一年的工作中，都在一对一的和客户交流的场合，劝诫客户卖掉多余房产，甚至根据自身贷款情况，卖掉全部房产。 道理很简单。 算了一下模型，这个世界如果只有一份钱，是真金白银地在流动。 而这个世界的资产价值10份钱，却是明显的有价无市等待钱能上门收购自己。 如果这些资产都要挂牌变现，即只有十分之一的现金可以交易。 那么这些房子想要卖出去，只有两条路： 要么第一个卖，挂得高，挂的早，说不定就卖了最早还是高价。 要么卖最便宜，这样还可以在所有现金消耗完毕之前逃出生天。 可是听的有几个人呢？ 别说卖了，能不在2020-2022年逢高跟风买，逢低捡漏又买还买再买就不错了！ 大家觉得自己是最幸运的那个，不会真如煦妍所说那样倒霉。 可事实呢，就是很多著名城市的房子大跌一万一平方，比如省内GDP最高的城市。 难道真的是煦妍有什么神算之能，可以预料到今年是个地产大衰之年吗？ 虽然有人说，今年还不算是地产暴跌元年，只能算是阴跌。 明年才是真正的大跌！ 那么就拭目以待吧！ 煦妍还根据深圳之前的房地产走势进行推算，所以预测的比较准确。 毕竟房地产政策都是最先落地深圳的。 不论是房地产指导价还是贷款限制政策——这些后来降房价的“利器”，都是最先在深圳试点。 只是很多人对那时期深圳房价的变动，熟视无睹罢了。 以深圳一处房产为例，可以说与后来全国范围内的房地产下跌形成相应的对照。 第一年初，深圳这个同面积同小区的房子，是以1600万成交价的房子，还很难买到。 之后上层下发指导价，总价建议1320万。 大家嗤之以鼻，认为怎么可能，谁出1320万这么点钱，我们业主群立刻扑上去，买下它，羞辱一下这个指导价。 可是有人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竟然一下子挂出房产，仅仅1480万，比市场成交价低了快一成，圈内直接炸了，认为这个业主大惊小怪，有点风水草动就成惊弓之鸟。 所以这个房子在深圳社交媒体上刷屏了3天，就很快成交了，那时很多人还笑话这个业主没脑子。 第二年，指导价还是1320万，但是已经有很多人贴着这个价格挂了。大家对此心里有点忐忑。 第三年，又一个价格刷屏了，也让整个社交媒体都炸了。1280万，比指导价低啊！ 但是等了1个月，却没有成交，大家都在看。 最后有个人出价格，出了800万，业主差点哭了。 而且买家还补了一句，说： “你还是卖吧，毕竟我是唯一出价的。” 那时是2022年。彼时的深圳房价大跌，还领先了全国近一年。 大约是2022年下半年，很多人觉得房子卖不动了。 2023年上半年，已经觉得不降价就卖不掉了。 2023年3月，口罩事件后，市场完全解封，3月房地产行业红火了一小把，6月因为政策好又红了2个月，9月又一波贷款政策，却没有顶红10月。这到了11月彻底熄火，12月上海的房价也有核心区腰斩崩盘的说法了...... 没想到房地产行业雪崩来的就是这么快！ 而现在，这个大叔竟然还有空在网上发视频吐槽。 要是煦妍的话，现在不管买家出多少钱，都会把房子卖了，去填贷款的坑了。 因为很可能，市面上的资金已经抛弃房地产了...... 可是这个人毕竟是公司的客户啊！还得给他想折啊！ 可是他之前还喜欢投地产，放在公司这边存的产品，纯粹是友情帮忙业绩的，也就不到几万，可以说是不值一提，仅供家用。 恐怕能保护这笔钱，别被债主追去，没钱生活才是当下的关键。 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先保命，不要饿死最重要啊！ 唉，市场好的时候，客户喜欢高风险投资，煦妍他们想帮他们数钱赚钱不容易，现在市场不好了，客户想寻求庇护，想要安全，却更难，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资质可以重启人生的。 看来，人品还真的挺重要的。 至少是个能听人劝的人，才成啊。 而另有一类客户，就是另一个极端了。 有钱，很有钱，但是更激进。 煦妍抬头活动了一下脖颈，看看窗外，视线又落到了办公桌上的那杯柟晟买的奶茶上——喜茶家的新产品“欢喜佛”。 这周，喜茶家出新，而煦妍喜欢喝喜茶，就关注了她家的新款。 两种，一叫“水云间”，二叫“欢喜佛”。 煦妍拿起奶茶，喃喃自语道： “前者呢，就是“水云间”，随风而起，漂浮半生，却如云似幻，不幸落水，想想白来走一遭，只有梦一场。” “后者呢，就像“欢喜佛”，好不容易，三年不出手，现在却欢欢喜喜，非要去香港开户，存美元、存港币，搏高息。也不知你图他们的利息，他们说不定谋你的本金啊！” 柟晟在桌子一旁执笔计算，听了煦妍的感叹，笑了笑说道： “所以说，为什么今年前段时间，内地的客户争相南下开户，把香港的银行金库都挤爆了。传言非虚。” 煦妍也笑了，一扫颓态： “这个我也早听说了，我倒不说他们这样赚利息是对是错。但是现在需要他们体现爱国的时候，他们却南下跑了，总是不太地道。 “而且明年初美国很可能衰退，叠加欧盟衰退，他们的钱到了外面，未必没有风险，为了这点利息，有点不值得。还是劝客户坚守国内为好。” 柟晟点头：“好！” 想想也是头疼，在这个金融界天天炸雷地档口，又有这些客户不约而同地兑付，转投香港银行地美元产品，实在让人头疼。 也许是真的不错，也许又是一类同之前香港保险一类地骗局。 可是空口无凭，煦妍不能没有事实依据的开口。这事儿得好好斟酌一下。 工作上，要对客户负责。 忙了一天，中午又没有好好吃饭。 晚上结束时，柟晟起身帮煦妍取大衣和包包，并提议： “跟我走，去个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