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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性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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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性之海:第三十五章 油脂

本应平常的一天随着一声撕破天际的尖叫开始。 橘黄猫咪第一个听到。之前它一如既往地于黎明之后攀爬上屋顶的红绿砖瓦群,钻入早已无主的候鸟窝中,享受着初起的阳光睡懒觉,以弥补它在夜间行动时失去的精力。它猛地抬起毛茸茸的大脸,喵喵叫了几声,费解地望向老渔翁的炼油屋。 一群人逐渐汇集到了老渔翁的炼油屋前,还有不少早起的孩童领着他们的大人陆续而来。秦曲和桑也来到了这里,两人互相照应着,穿过围在屋门前的乌泱泱的人堆。 空气中充斥着浓烈的熬煮过的油脂味,并且还有明显使用灵性的痕迹。秦曲知道这一点,桑也同样。 “善见!这里怎么回事?”裕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他昨晚睡得很晚并且睡眠很深。 码头平台前的渔船慵懒地挤在一起,阴云携夹的劲风吹得屋檐下的彩铃铛叮当作响。 “还不清楚,裕叔。”秦曲回头看了眼桑,“不是太好的事情。” “是只有你们能解决的事情?” “我想是的。” 裕点了点头。“好…好。”他冲到门扉前,推开了一个凑热闹的路人,“真没事闲的你!快回家去!好了!所有人,都听着。现在你们都必须给我回到自己家里去,带好你们的孩子和老人!嘿!臭小子,别往前挤了!都给我回家里去,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出来…” “帮我个忙,”秦曲拉住同样在疏散人群的穷为,“替我找到那位名叫丝鸟的女术士。我需要她的协助。” 人群开始涌动,像是一群被牧羊人指引方向的羔羊。裕粗暴地抱起一名孩童,塞回到他严加看管的父母身上。他怒斥依然驻足观看的人,似乎现场的普通人当中只有他最清楚一个道理:在怪力乱神面前,所有人无论年龄,都和他活了七十九岁且瘫痪多年的爷爷一样脆弱。 “你准备好了吗?”桑已经将手扶到门框上,随时预备着破门而入。 秦曲点点头,右手握到长刀的圆头环首。 一声激起沙尘的空响划破屋门的缝隙,单面门板随之猛地向后敞开,撞在墙壁后发出嘎吱嘎吱、令人感到不快的声音。秦曲率先迈过门槛,冲破沙尘,之后他站在院内的正中央,没再走动。 炼油屋的内庭院并不大,正对门庭有一间长房,窗棂下摆放着一排青蓝色的花朵,已有枯萎的迹象。左面的围墙下有一片种植物,秦曲认出了那片绿叶子,他们叫做弧罗叶,能让熬煮的脂肪油更清润。右面是一间矮屋,难闻油腻到让空气都发生质变的油脂味就从这里面飘出。 “这种带点甜味的油脂味让我似曾相识。”桑走进庭院内,脚底的枯叶踩得沙沙作响,“是黄白之火…善见,这该不会是…” “炼人油。”秦曲替他说道,“黄色的火焰,由人类的油脂熬煮而成。注意四周。他可能还藏在某处阴暗角落里。” 矮屋的门没有合严,秦曲犹豫了下,轻轻推开了门板。他和桑一前一后走了进去。屋内很热,有火焰“库次库次”燃烧的声音——和人类欢快的哼哼声。 矮屋有两个分段,毗邻矮屋门框的分段空间内一片焦黑,分辨不出任何事物。只有一名昏迷的十二三岁少年倒在昏黑的地面上,不省人事。 “你还好吗?”秦曲轻微摇晃了一下昏倒的少年,又检查了他的气息。“他还活着。”少年突然哆嗦一阵儿,弹开了秦曲的手。 桑立在传出人类声响的内屋门旁,清澈的黑眼睛里没有出现一丝涟漪。他的手始终放在腰间,他的注意力一直不离身后的内屋门。 “有人在外面吗?” 门内传出人类的呼唤。秦曲和桑同时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小琼?你在吗?啊!爷爷到底去哪了?怎么还不回来?”门内接连传出偏男性的嘶哑喉音。 秦曲缓缓走到内屋门边,他看了一眼桑。几息后,桑一脚踹开了内屋门。 “你们是谁?”泡在灰色大油锅中的青年男人并没有对陌生人的现身而慌张,“你们有在院子里看到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吗?他是我弟弟。我找不到他了。”男人沿着锅边转了一圈,苍白、病态、干瘦的皮肤在四周白色烛火的照耀下,显得更加邪异。 秦曲紧盯着男人光洁、没有一根毛发的脑袋,面露骇色,肚子里还没消化的饭糜,逐渐涌上喉头。桑脸色平静、克制,他先是扫了眼紧靠三面墙壁的长条桌上的白色蜡烛,接着又看向大油锅底座下,没有燃料、凭空燃烧的白色火焰。 两人一时间内皆都没有回应油锅男。 “看来我回头得好好收拾一顿那臭小子…”油锅男趴在锅边,嘀嘀咕咕道。“两位,你们能帮帮我吗?” 秦曲面色沉凝地向后退了一步。他实在有些忍受不了房间内恶心的油脂味和仿佛藏着骇人妖魔的油雾。 “…可以。”桑向后瞥了眼秦曲,表情像是做出了天大的决定,“我该怎么帮你?” “噢。等我一下,我先转个身…”油锅男钻入满是白色油脂的锅中,些许厚重的油沫浮出锅面。 五息后,油锅男从油脂中钻出,他手中多了一截折折皱皱的长条白嫩东西。 他双手支在油锅边上,露出缺少下半身的身体。“过来吧。帮我把我的肠子塞回到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呢?我的肚子怎么不见了?” 油锅男似乎被人夺走了恐惧的情绪,他脸上的表情也没有惊慌的意味,只有像是“水为什么突然凉了”的诧异。 “你已经死了。”桑直接道,“邪教徒剥夺了你对疼痛的感觉和恐惧的情绪,包括你的生命。也许他们从你身上拿走了更多东西,只是你永远也察觉不到。” “如果我死了,那么在和你说话的人又是谁呢?一个鬼魂吗?”油锅男玩笑着回应桑,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天啊!”秦曲无法忍受住理性的约束,他转身面向油锅男,激动地讽刺道,“你忘了你刚才的疑问了吗?老兄!你没了肚子!你那本该装粪便的大小肠已经没有地方放了!你还没了能让你行走地面的双腿,能支撑你站立的腰胯,甚至排泄的屁股和…和…我靠!你用来思考问题的地方来自下半身吗?这么明显的现状,用你替代屁股装满粪便的大脑还思考不出来?” “冷静,善见。冷静。对,深呼吸几遍就没事了。”桑连忙安抚住秦曲。 秦曲自认为自己是理性的,而他在平常生活中也确实如此。但有时一旦遇到无法攻克的困难、难以调和的问题或是古怪的状况,他就会烦躁、冲动或是易怒。 “我能思考。我就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油锅男抬头看向秦曲,“你的面孔…好熟悉…我好像从哪里见过你…” “不要回应他,善见。”桑按住秦曲的肩膀,轻轻将他推到门框边,“去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吧。我尽量对他下手快点…” 秦曲咬紧嘴唇,将目光转向油锅男。他没有说话,凝固的思绪使他停滞不前。 “你说的对…”他连连点头,一沉一重的呼吸紊乱的不像话。“我到外面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