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墨之热血江湖与博弈朝堂:第一百零九回 述往事药毒双经 易乔遭移魂换血
易乔等人不明所以,便都跟了过去。
卫宁和关柒影母女也闻讯赶来。
于是一屋子的人都挤在了尹九郎房里。
尹九郎本来伤口在愈合中,正是痛痒难当,难以入眠。
忽然见大家都来他房中,还没来得及张嘴问,就被冼冲抢先了:
“伤你的人是不是来自西朔?”
尹九郎点点头。
“仰毒经竟然真的现世了!”冼冲喟叹道。
“前辈所指为何物?”
冼冲看了看尹九郎,又看了看易乔,道:“本来我还不敢确认,但若你二人的伤都来自西朔,那便八九不离十了。”
易乔点点头:“确是同一个人所为。”
“我早年游历江湖,意外得到了一本前朝名医所著,名为“药石经”。书中第一页便写道:“药石经能治百病,仰毒经却杀万人。我毁了你,你便要毁了这大千世界吗?””
“如此说来,这药石经和仰毒经还颇有渊源?”
“岂止是有渊源,这“药毒双经”本就是一对怨偶所著。在药石经最后几页,详细说了这一段恩怨纠葛。”
冼冲平日里说话大大咧咧的,但说起这段“药毒双经”的故事,却是娓娓道来:
“前朝的龙溪萧家是一个医学世家,独子名叫萧晗栩,他从小天纵奇才,对医术有独到的见解,少年成名,连祖父辈治不好的顽疾都能妙手回春。
慕莲青云则性情乖僻,做事随性,又极擅长巫蛊制毒。
有时仅是为了试验她新研制的毒药的效果,就抓人来试毒。
萧晗栩擅长治人,慕莲青云每下一次毒,萧晗栩便救一次。一来二去,两人反倒生了情愫。
就这样一个年少有为的小伙子,偏偏钟情于西南巫女慕莲青云。
慕莲青云被萧晗栩所感化,决定改邪归正,与萧晗栩一起行医救世。
这本是江湖上的一段佳话,不料因为门第之见,萧晗栩的父亲棒打鸳鸯。
不仅不同意这门婚事,还暗中派人围杀慕莲青云。
慕莲青云身受重伤,不听萧晗栩的解释负气而去,并扬言再回来之日,必定想尽各种让萧家人生不如死的方法折磨他们。
她闭关十年,专心研究各种毒药和折磨人的方法,打算到时拿这些方法全部施于萧家,最后竟将这些毒方全数写进了仰毒经。
十年后,慕莲青云重出江湖,毒杀无辜,而且在每个人死后都留下一张纸。
纸上写道:“杀人者慕莲青云,偿命者萧晗栩。”
萧晗栩自知有负于慕莲青云,主动找到了她,愿意以自己的性命换取慕莲青云收手,哪怕是被千刀万剐也绝不后悔。”
冼冲说到这里的时候,大家都望向尹九郎,他身上所遭受的恐怕就是慕莲青云所设计的“千刀万剐”之罪。
“慕莲青云对萧晗栩是爱恨交织,一边给他下毒,一边又允许他去治。
就这样,萧晗栩凭借着超强的意志和精湛的医术,居然将慕莲青云的报复一一承受了下来。
最终慕莲青云被萧晗栩所感动,说只要萧晗栩答应和她一起修炼“移魂换血法”,便原谅他。
她先将萧晗栩的血和自己的血都放了一盆,然后将两人的血混合到一处,加上各种药汤,最后两人一同服下。
她本是巫女,相信经过换血之后,两人的魂魄便会融合到一处,从此生生世世不再分开。
萧晗栩从未听过此等做法,他深谙医理,两种不同的血脉混合,未必能融合到一处。
若不能,则是回天乏力,但他知道那时的慕莲青云已经不顾一切,自己也不愿再辜负慕莲青云,于是他抱着必死之心,和慕莲青云一同喝下了这血药。”
关柒影听到此处,忍不住问:“这真是一对痴情人。那后来他们真的都死了吗?”
“若都死了,便不会再有这“药毒双经”了。”易乔摇头道。
“正是!要不怎么说造化弄人!
他们俩喝下药之后,便都昏死过去。
结果萧家下人寻来,以为两人服毒殉情而死,匆匆将把萧晗栩带了回去。
后来慕莲青云转醒,发现身边的萧晗栩已不见踪影,她彻底对这个情郎绝望了。
万念俱灰之下,独自离去。
萧晗栩之前喝过慕莲青云的很多毒药,所以转醒时间也比较长。
等他发觉自己已经回到家中,再想去打听慕莲青云的下落时,就只知道她一个人远赴西朔,最后不知所踪。
“移魂换血法”并没有能将两人生生世世绑在一起。相反,没到一年,萧晗栩便开始莫名其妙吐血,而且后面越来越频繁。
他自知大限将至,临死前将多年医学心得以及针对慕莲青云的仰毒经的破解之道写成了药石经。”
说到此时,众人都大概明白了易乔吐血是怎么回事。
“既然药石经里有破解仰毒经的办法,那易大哥身上的毒也就可以解了吧?”关柒影问。
“若萧晗栩能破“移魂换血法”,他那时便不会死了。”
易乔好不容易挣扎到了今天,以为自己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还暗喜自己能渐渐学好武功,继承父亲行侠仗义的遗愿。谁知突如其来的打击,让他瞬间从云端又跌落到尘埃里。
这种失望的滋味竟比从来没有过希望还要残酷。
冼冲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他知道如果医治的办法,早就动手去治了,而不会在这里详详细细地说这来龙去脉。
尹九郎躺在床上听了这半天,最后得出这么个结论,心中满是愤懑。
这个齐眺处心积虑地筹谋,布了好大一盘局,自己和易乔等人,都是局中之棋,生杀予夺,身不由己。
易乔见众人情绪低落,自己假装无所谓地道:“本来这二十多年也是赚来的,现在死也不亏,不必难过。”
尹九郎也附和道:“正是正是,我早说过,明天和意外不知道谁会先来临,今朝有酒今朝醉。”
他说话一激动,又牵扯到脸上的伤口,痛得直冒汗。
两人都是经历过大孤独大绝望之人,此刻尤其惺惺相惜。
真正的孤勇,明知是绝境仍然选择坚持去做,直面绝境有大无畏的勇气、坚韧与智慧。
得知易乔的病无药可医,关柒影心中有说不出的痛。她见证了易乔的一次次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魄力,从毁掉玲珑盒时的误解到后来经历生死的感动,渐渐地被他的品行所折服。
自那日起,易乔吐血越来越频繁。
所幸当初齐眺给他的鹿血是分批喝下,加上他体内原来的血因为先天不足而对身体并无太大好处,鹿血反而能有所裨益。
所以尽管易乔在吐血,身体倒没有明显衰弱。
冼冲虽然没有办法彻底治愈他的病,但给他开了一些补血益气的药膳,每日服用,倒也一时无性命之忧。
也不知是在匡园待腻了,还是惭愧自己治不好易乔的病,冼冲盘桓数日后,留下药方便独自回了明玉峰。
尹九郎身体倒是一日好过一日,已经可以行动自如。
身上的疤痕擦了冼冲的药膏之后也在慢慢变淡,衣服遮挡住倒还好,脸上的几道疤看起来面目还是有些狰狞。
尹九郎这时叫易乔教他易容之术,易乔以为他是想遮盖一下自己的容貌,便倾囊相授。
尹九郎学会之后,却直接找关柒影打了个额上有个弯刀的图案铁面具戴了起来。
“既然学了易容,为何又戴上面具?”易乔不解地问。
“太麻烦了,反正你们天天看也早习惯了。”
尹九郎眼神里仿佛藏着越来越多的秘密。易乔看在眼里,以为他是经历了如此大的折磨,性情有些变化,也未做深想。
易乔打趣道:“兰陵王也喜戴面具,你这“黑心书生”的名号可以考虑换成“铁面郎君”了。”
“或许叫“擎羊煞星”更合适。”尹九郎言语中多了几分嘲讽。
北斗浮星,化气为刑。擎羊是紫薇斗数中的刑星,是星士认为四柱神煞之极恶。
尹九郎遭受此番大难,本来就偏执的性格,恐怕变本加厉。易乔不愿好友走向沉沦,却一时间不知如何宽慰。
“对了,明天我想回一趟京城。我失踪这许久,总该有个交代。”
“也好。只是你这副模样,还能进宫吗?”
“谁说我要进宫了,我在宫外见皇上。”
“宫外?皇上为了见你要出宫?”
“是,也不是。”
原来在宫墙西南角,有一个花萼宫。花萼宫一百多年来,主人换了一拨又一拨,但住的都是皇帝在宫里最信任的妃子。
现在宫里的萼妃是齐昱还未登基之前就跟着的侧妃。三十年来忠心事君,也是皇上在宫里的得力助手。
在花萼宫里有一条密道,可以直接通往宫墙外。
宫墙外不远处便是历代隐宗的住所,如今叫尹宅。密道的门可以从皇宫那头打开,却不可以从尹宅这头打开。
易乔听尹九郎介绍完,对皇家的谋虑深远又多了几分感慨。
“那你若要见皇上,该何通报呢?”
“白天放纸鸢,晚上放天灯。不同图案代表事情缓急。花萼宫有专人每日盯着尹宅,只要一放纸鸢或天灯,他们便能知晓。若皇上要见我,会派可靠的人出宫将消息放在指定的地方,隐客会通传给我。”
“羡娘就是负责通传的人?”
“嗯,隐宗的身份一般隐客不可得知,通传的人必须是经过层层考验,绝对可靠的。”
“所以历代隐宗都姓尹?你叫尹九郎难道是因为你是第九代隐宗?”
“隐门中只要通过考核,成为正式的隐客,就可以给自己起名字。尹九郎是我成为隐宗之时自己起的。之前我们这些进了隐门的孩子无名无姓,只有按武功排名的名词,第一名便叫名一,第十名便叫名十。大家时刻谨记自己的名次,因为三个月都是最后一名的话,便只有死。”
易乔听到这时,心里倒抽了一口凉气:何其残忍的隐门。
尹九郎看出了他眼中的怜悯,笑道:“尹九郎其实就是“饮酒郎”,我喜欢喝酒,便起了这个名字。既入隐门,便如入空门,六根清净。此生不得再与家族有丝毫瓜葛。纵然明知迎面走来的是亲生父亲,也要视若旁人。”
“有时我在想,你和我,谁更不幸一些。”易乔苦笑。
“想这些做甚,喝酒去!”尹九郎拍拍易乔的肩道。
说起喝酒,尹九郎自然想起了司马羡娘。
这个为自己出生入死的姑娘,不知道现今是否安好?
易乔似乎看懂了他的心思,道:“司马姑娘我已经安顿好在午庄,她不肯回来,我也不好强求。等你想见她时,亲自去接她回来便是。”
“再说吧。”尹九郎得知司马羡娘无恙,心里稍稍宽慰。
自己这一身的伤疤,狰狞的面目,加上心中所谋之大事,即便是柔情刻骨,终究是一场空梦。
当务之急,是要找出隐门的叛徒。他伤情好转,却没有找隐客传信,就是在想办法找出叛徒的破绽。
他需要找皇上配合演一出戏,找出这个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