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墨之热血江湖与博弈朝堂:第一百零八回 玲珑娘子诉经历 易乔吐血病难医
月上中天,秋风瑟瑟。正厅中众人按长幼之序落座。冼冲不喜繁文缛节,但还是听从他们安排坐了上座,袁书和卫宁分别坐两旁次座。易乔坐在袁书右侧,尹九郎的躺椅就摆放在易乔旁边。
神志恢复之后的卫宁风采完全不同于之前,她有着一双和关柒影一样机灵聪慧的眼睛,头发虽然全白了,却不失优雅。得知丈夫关云鹭花了五年时间找自己,最后还因为七锁玲珑盒惨死,悲痛不已,他是被自己间接害死的。
“我有罪!”卫宁疯癫之时口中常念叨这句,如今清醒了还是这句。
往事历历在目,她都已经全部想起来,对于自己所犯下的种种罪行,她无颜见乖巧懂事的女儿,也愧对泉下痴情的丈夫。
“娘,你别着急,慢慢说。”关柒影坐在卫宁旁边,一直拉着母亲的手,生怕一放开又像六年前那样突然消失了。
卫宁敛了一下心神,从头开始说起:
六年前,乌谢尔带着一批西朔人找到了卫宁家,表面上只是请她帮打造七锁玲珑盒,实际上是一连串的伶仃索命计划所需要的机关暗器都需要卫宁领头来设计,所以要卫宁和他们走一趟。
卫宁诧异于在这么偏僻的小镇乌谢尔都能找到自己,又以关柒影的性命相要挟,不敢不从。她答应可以跟乌谢尔走,唯一的条件就是乌谢尔必须保证绝不伤害丈夫和女儿一丝一毫。自己在完成一个机关就需要回来偷偷看一次女儿。
谁料关柒影跟着慕容君兰进了沉波谷,关云鹭又独自出去寻了自己,阴差阳错就再也没见到他们父女。
刚开始她并不了解乌谢尔的复仇计划,不管是七锁玲珑盒还是悉觉铜佛,虽然想法奇怪,但连暗器都没用上,算不得是什么害人的东西,以为他要做一些难度很大的机关而已。
直到乌谢尔提出挖荒山、做机关、引山崩、埋活人的疯狂设想,卫宁才觉察出来不对劲。
她醉心机关设计,六合杀里的巨型机关是她从未想过也未遇到过的挑战。但如果因为自己设计的机关而导致各地山崩地裂,那便是滔天大罪了。
幸而乌谢尔给卫宁交代完所有机关设计思路之后就被楚天舒所擒,后续的实际机关验收是由乌谢尔的手下进行。
他们对于机关并不熟悉,卫宁打造的七锁玲珑盒和悉觉铜佛让他们觉得大开眼界,所以也没有怀疑六合杀的机关有问题,只是简单试了一下就通过了。
一次无意中偷听到了剚刃帮的对话,知道了乌谢尔这疯狂的复仇计划,卫宁的心一下子就崩溃了。
因为设计种金机关思虑过度,加上内心的愧疚,慢慢地便魔怔了。
剚刃帮的人见设计已经完成,对她的疯癫并不上心,开始以为她是伪装的,想借机逃脱,后来见她不仅遗屎遗尿,而且主动吃粪却不自知,才确信她真的疯了。
正要杀她之时,尹九郎恰巧赶来,才救下了她。
“这么说,卫前辈只帮乌谢尔做了七锁玲珑盒、悉觉铜佛和种金地的机关三种东西?”易乔松了一口气,这三样都已经被毁坏了。
“还有一个类似毫芒细雨针的暗器。在做六合杀的机关前,他们说想要一个轻巧隐蔽的暗杀工具,要射进身体看不出痕迹,而且当时不会即时毙命的暗器。我就将毫芒细雨针又做了改良,只留一寸,这样可以完全射进身体里,皮肤里只有一个针眼大小的红点,一般人绝对看不出来。但是这种暗器对力度的要求要很精确,我也是试验了很多次才勉强成功。太远了力道不够,射不进去;太近了力道太猛又会射穿,不能致命。要刚刚合适三尺左右的距离,才能达到最佳效果。”
卫宁说到机关暗器时,满眼都是光芒。
曾经对她来说,乌谢尔的每个要求都是一种新奇的挑战,她沉浸其中,不问对错,不管是非。
关柒影听得也很投入,她的机关术相比母亲还差得远,心想如今能陪在母亲身旁时时请教,必定可以大有裨益。
易乔听到此处,和尹九郎对视了一眼,他们心中所想都是另一种担忧:这种近距离射杀,必定是相熟之人,而且杀人之后不会立刻毙命,那还可以堂而皇之地离开。
那乌谢尔当初是准备杀的是谁呢?
“会不会原本是打算给端木容瑾射杀皇上用的?毕竟她可以近距离接触到皇上,而且暗器藏于袖子之中也不易被觉察。”易乔小声和尹九郎讨论。
尹九郎微微点头。
卫宁虽然注意到了躺椅上的人,却已经完全认不出眼前这个满脸刀疤的男子便是当初从剚刃帮的刀下救出自己的救命恩人。
尹九郎一时还没习惯自己的容貌改变,见卫宁看自己的眼神犹如陌生人一般,还以为她在疯癫之时不记得自己曾经救过她了。
冼冲听卫宁这些往事毫无兴趣,众人都在关注着事态的发展,也没人注意到他什么时候独自回了房间。
卫宁又道:“我听影儿说你们还遇到过别的机关?”
“不错,书生曾经说过,他去沈醉那里偷天英卫的名册时,曾经有一个没锁没扣的木盒子嵌在墙上,上面是滑块机关,两个图眼,根据九宫八卦来布局,需同时挪动两个图眼,走完九九八十一步,拼成一幅完整的图才能打开,走错一步便有暗箭射出。”易乔道,“公子嘉和钟心如也是因为想偷那个盒子被机关杀死的。”
关柒影道:“对对对,那时大家都说除了娘,没有人能设计出如此厉害的机关。”关柒影还为此事愧疚了很久,觉得是因为卫宁才害死了公子嘉和钟心如的。
“其实我还有个师弟,机关天赋远在我之上,只是在他少年时,师父便看出了他心术不正,早早将他逐出师门,他也不屑认师门,所以江湖中人知道他的来历的不多。”
袁书问道:“卫娘子说的难道是“机关鬼才”容道?他当年为了和别人打赌,偷偷设了机关,将百鸟居的一百多只珍贵的鸟都射杀了,掌门冷晓泛将其一掌震断经脉,早已是废人了。”
“正是他!我虽然没亲见,但想必除了先师,只有他能做出这样的机关来。”卫宁点头道。
易乔想起自己当年在草原的经历,道:“齐眺在西朔有“圣医”之名,也说不定他能治好容道。”
袁书叹道:“这齐眺到底是下了多大的一盘棋,天底下竟有这么多人为他所用。”
众人唏嘘一番,散去休息,尹九郎也被抬回了房中。
易乔和阿荣走在最后。出门时易乔忽然觉得天旋地转,口中一甜,一口鲜血又吐了出来。
之前几次吐血是因为情绪受到刺激,这次却是毫无征兆。阿荣连忙伸手去扶。
“公子,你没事吧?我先扶你回房,再去请冼前辈。”
易乔摆摆手道:“夜已深沉,不要打扰前辈休息。我没事,明日再说吧。”
第二天一早,阿荣惦记着易乔的身体,天还没亮就来敲门。
易乔却已在树上练内功。
“公子,你这病好生蹊跷,还是请冼前辈瞧瞧才放心。”
易乔修练静水深流的内力已经到第四层的关键时刻,不肯放弃。谁料正运行小周天时,忽然又吐了一口鲜血,直接从树上掉了下来。幸好阿荣眼疾手快飞身过去接住了他。
这下易乔也不敢大意了,连忙调息静气。
阿荣给他推血过宫,稳住心脉。
“我立刻去请冼前辈。”阿荣看易乔缓了过来,连忙起身去找冼冲。
冼冲正在房中打坐,听说易乔莫名其妙地吐血,便嘟嘟囔囔地边走边埋怨:“那天我便说他病得不轻,你们都不信。现在都病入膏肓了,才来找我。”
见到易乔脸色红润,气血丰沛,他好生奇怪,把了一次脉,摇摇头。又把第二次,神色却越来越凝重。
“奇怪!奇怪!”冼冲治尹九郎和卫宁的时候,都是气定神闲的表情,易乔看起来神色如常,冼冲反而眉头紧锁。
“小子,你这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且给我说说?”冼冲一反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态度,严肃地问。
袁书听说易乔又吐血了,连忙赶来。
“冼前辈,乔儿在母胎里被人打了一掌,他生来体弱。当年我和如海上明玉峰,便是想求前辈出山相救。”袁书解释道。
“这我能探得出来,莫如海如何用药吊这小子的性命,调理他的身体,法子我也能猜到七八分。我问的是后来还经历过什么,为何他的血味道和颜色都与常人不同,脉象也很异常,我从未遇到。”
易乔嘴角血迹未干,冼冲光凭这点血便能知晓异常,果然是神医。
易乔心想:莫非是齐眺当初给我喝的鹿血有问题?
他于是将自己在西朔被放血又喝鹿血的事情简要说了一下,只是没提齐眺的身份。
“西朔?换血?”冼冲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
然后一边摇头一边去了尹九郎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