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御劫:第25章 剑生灵性照为影
洛清被师父痛骂了一通。
炼化法剑的意外动静实在太大,惊动了白冠峰洞天中人,师兄好说歹说,才让白冠峰道友相信他们真的只是来煅造灵宝而不是来毁人山门的。
看着背起洛清、提着雷剑的清霄狼狈的御剑而走,白冠峰的两位修士脸色虽然不甚好看,但还是没有出声阻拦。
“不愧是玉虚修士,年纪轻轻一个身怀法宝、对神火驾轻就熟,一个雷法高超、勇气过人。这个修为,就能拘束庚金神雷,下次大醮,这两人当崭露头角了。”
“正法师叔,他们大闹白冠峰顶,就这么让他们走吗?”
“凡世而已,没事的,又不是打破禁制强闯洞天。昆仑万里,谁还没去过别家凡世山里。我也经常去玉虚峰找灵药,若都要追究,八百洞天全要吵成狗脑子了。”
那边事熄,这边却惨了,清霄背着洛清偷偷回宫,却在大殿廊柱后被太宵逮个正着,清霄一咬牙,当机立断直接跪下,背上的洛清“碰”的一声直接摔在地上,清霄心中一颤、愧疚无比。但他常年呆在师父身边,此时见她眼中寒气殷殷、指尖结着白霜,立时就知道师父这次是动了真火,只能用苦肉计保住两人不被五百剑杖痛殴。
太宵本在宫中寻思,心中却突然一动,她笨拙的翻出卜具、掐指一算,登时气的大怒。洛清不但没听自己劝解,还又冒险跑去招惹天劫,一时只觉自己在这徒弟心中无关紧要,当即气势汹汹就要出门。
清霄本来自认运气不错,只要躲过师父,再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就无事了。
但谁也想不到师父突然心血来潮卜卦掐算,虽然无法知晓细节,但算到自己徒弟主动招惹劫难重伤还是算得到的。
“师父在上!弟子心中担忧师弟冠礼,便自作主张鼓动师弟摆阵捕雷,不成想导致师弟受伤,还请师父责罚!”清霄见师父看到脑袋坠地的洛清脚步当即一急,抬起三分却又立即缩了回去,心中便知效果达到一半,于是将责任拦在身上,效果果然拔群。
太宵见弟子难得态度陈恳,又心疼徒弟摔破头,狠狠白了一眼清霄,恶狠狠的说到:“休要瞒我!你当我那么好骗吗?既然你想揽罪,你师弟又要行冠礼,那就剑杖全由你来挨!”
清霄登时傻眼,心中直喊苦也。
太宵让二徒弟将四师弟背进厢房,自己亲自上阵,打坐于洛清身后,运功为其疗伤,又是心疼又是气,三个大徒弟都一般任性,以后是再也不收闭门弟子了。
太宵运转玄阴法力,双掌按于洛清背脊,渡入的法力便似仙霜甘霖,所到之处雷火灼伤俱被祛除,经脉复、血肉生,然而暗伤顽固,修复极为缓慢。
太宵心知这是因为自己法力趋于水阴,不能克制金木之伤的缘由。她便专注运功为洛清稳固伤势,不再意图一口气祛除暗伤。
洛清醒来之时,已经从窗外看到西沉之月了。他运功感觉四周,才发现师兄在自己身后苦着脸,为自己疗伤。
“辛苦师兄了,没被师父发现吧?”
“你个衰仔!我在门中这么多年都没这么倒霉过,今天就陪你出趟门,又是抗神雷,又是跟人赔罪,还被师父痛殴,现在还得在这里给你治疗暗伤,洛清文!没有一千个响头我跟你不算完!”
师兄咬牙切齿的狠话,让洛清登时愧疚不已:“师父居然真的动手吗,哎,早知道就该多带师兄出门了。”
“你去死吧!剑杖被记下了,以后全你自己吃的!”
“师兄的无暇完体刀枪不入,区区剑杖不过挠痒,还请师兄多多辛苦。”
这话终于将二师兄气到真正破防:“你小子过分啦!那是“昆璋霁雪”!挨一下寻常修士就成肉泥了,你当是过家家玩呢!我怎么感觉你特别想看我挨揍啊!你对师兄是不是有意见?等你冠礼完了我跟你没完!宫门校场你给我等着!”
洛清听到师兄急了,连忙真心实意道歉:“对不起了清霄师兄,一时口快,吵架十几年,实在改不过来。这次真的要感谢师兄了,铭记于心不敢相忘。但师父真的需要师兄去劝,我从来都没说动过她嘛。”
师兄一听更生气了:“那是因为你这混蛋从来就不听她话!”
“师兄说的什么胡话,我自小就是师父和你带的,大师兄加起来没见过几面啊!”
“……”
修养数日,终于完好的洛清又躺了几天。
这次太宵看来真的生气,洛清一好,就被师父责令和师兄跪在正殿,一人屁股挨了一记剑杖,“昆璋霁雪”连着剑鞘狠狠拍下。
几个师弟师妹也被叫来,见状瑟瑟发抖,显然师父低估了她在几个小弟子面前的威势。
虽然两人各只挨了一杖,但洛清只感觉仿佛一座高山狠狠碾上了屁股,那痛苦仿佛直面雪山连绵不绝的雪崩,当场就把两人打了个趴下,浑身酸痛到手指也提不起来。
“这下终于知道二师兄心心念念的“昆璋霁雪”剑杖是什么滋味了,师兄爱好果然另辟蹊径!”
太宵本来咬着嘴唇绷着脸,听到这话冷笑一声:“这么说来你们俩还想被罚是吗?”
二师兄居然还有力气,他翻了个白眼,对着旁边的师弟竖起了中指,却被师父一脚差点踢断。洛清见了傻笑出声,然后屁股又挨了重重一踢,发出一声长长的滑稽狼嚎,登时引动满屋窃笑。
清晏擦擦汗,心想见面不如闻名,四师兄看来也不像传闻那么靠谱啊!
……
被师父强令不许运功疗伤,洛清只能再躺了数天,而二师兄不愧是你,躺了一天就活蹦乱跳,早早出门交游去了。
洛清坐在窗前榻上,双手运起灵力托着一道发光白虹,轻轻观察着自己的法剑。
神雷重铸,“渊章玄都”此时已成一团雷火,雷光猎猎,并无实体,整把剑都变成仿佛一团粘稠的银色金属液体,发散着咄咄逼人的庚金雷气。其中的铭文法铸全已被毁,神通全消,已经变成一块未完工的剑胚。按师兄所说,他在掌心布下神火都依然被其割伤,锐气仍在啊。
他叹了口气,自己想的太简单了,庚金神雷虽然被成功拘束了一道在剑内,但灵器终归孱弱,此时已经完全不能拿来对敌了,他挠挠头,炼器还得找三师姐才是啊,自己实在技艺拙劣,正常情况该是单纯附上一道庚金神雷之气来着,怎么就直接被雷火摧灭炼化了呢。
思索苦恼间,师父施施然走了进来,小九儿神色乖巧,甜甜的朝着洛清挥了挥手,极其文静的爬上榻乖乖坐好。她面带微笑,眼带春风,也不知是不是那一剑一脚果然让她心里痛快、意念通达。
“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我记得“渊章玄都”本是土气为基金气为刃的坚不可摧之法剑来着?”她看了眼洛清手中那团,嗯,应该称之为庚金雷化铁水剑胚?好奇发问。
这话让洛清难得脸色发烫起来,不甘心承认自己炼器技法拙劣啊,怎么能说是因为自己不行呢。于是出言嘴硬:“弟子太过匆忙,虽然书中所述完全掌握,但却不够周全,出了点意外……”
太宵把眼一瞪:“不许嘴硬!哼!”
她伸出左手两指,居然毫发无伤将法剑夹起,那团雷光便像条小蛇一般,从她指尖流动,照着她手掌打转:“哎哟,居然有了灵性,不错不错。难得你差点被它劈死,不是你二师兄,除非你重新修的功体圆满,不然挡不住那一击,我找人仔细询问,才知道你阵法引药放的多了。傻子,那书是知命大能所写给自己归元弟子看的,你不动脑子,改了阵旗之数,为何却忘了削减药引?差点把自己当成祭品,炼成器灵了!”
洛清额头汗水顿时就流了下来,暗暗感叹自己的天才。他脑筋分叉,居然问出一个让太宵仙子笑的花枝乱颤的问题:“糟了!那师父说它已有灵性,岂不是劈中我的时候把我一部分神念剥夺了?”
她笑的不能自已,前俯后仰,一只手按着发痛的小腹,一只手揉着脸颊,也不知这话如何让她这般发笑。九儿虽然听不懂,但看着师父笑的痛快,于是也将风铃声洒出窗外。
洛清挠挠头,心中纳闷,抬起头瞧一眼师父却被吸引住。那女人在窗前阳光里烨烨生辉,无暇的脸颊在葱白指尖下发出奇妙的光晕,光洁的耳下细细的绒毛在阳光里发出细碎的闪光,像是夜空中的细细星光。
此情此景,洛清顿时心里“碰碰碰”地跳了起来,他感觉慌乱,连忙不争气的别过脸下意识伸手去拿剑胚,那团雷光失去太宵手持,兀自浮空在那流转闪耀,被洛清一抓,登时激起一团雷光,将洛清手指灼的发痛红肿起来。
而这笨拙的模样让师师父更是心情愉悦起来,她娉娉袅袅站起身来,将那团雷光一招,一闪而没,被她收进袖子里去了。
“你持此剑二十余年,历经斗战无数,又时时带在身上温养,雷火煅劫所以生出灵性,虽与你心意相通,但却不是你,也不是你的一部分,嘻嘻,莫要惊慌。而且神魂即便不完整,也不是真就完全无法修炼圆满进步,不需大惊小怪。上清道友多有分割神魂寄宿于法器之内修炼,与人争斗损毁不计期数,他们对此应变之法多的是。”
“弟子谨记。”洛清听得有点郁闷,“但这剑胚哪里和我相通了,我连抓它都做不到,反而倒是师父更像它的主人……”
“你也不喜欢别人没事乱碰你不对?小时候清直师兄想抱你还差点被你刺一剑呢”太宵仙子嘴角微翘,颌角微抬,“而且,哼!怎么,师父做不得它主人吗?”
她似乎想到什么,耳垂红彤彤的,挥了挥衣袖,招呼九儿一起出门:“你从不想着找师父,但这次你除了我没人能找了吧?安心等着,冠礼之前,师父帮你把剑炼好。”
洛清仍在惶恐之前心中奇异感觉,嘴上顿时慢了三分,待那句“太秀师兄定能帮……”还未出口,师父已经走得没影了,只有九儿和两个童子捂着嘴偷笑偷看着自己,见自己望来,两个童子连忙向他行了一礼,而九儿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举着小拳头给师兄正助威呢。
洛清到三人走了都没搞清状况。
……
而俗世玉虚峰前,三道流光闪过,现出三道人影,其中打头老者须发皆白,三络长须风中飘开三尺,他捻诀做法,一封八卦经文环绕玉圭书信遁入天空,激起圈圈涟漪,随即消失不见。
九儿正跟着师傅出的宫门去,在山道上蹦蹦跳跳,一抬头便望见一袭玉色在高高上空中急速飞过,遁入大罗天宫。
“师父!有人暗度陈仓,偷袭掌教去啦!”
“……”太宵抬头时洞天上空早已了无痕迹,她只当昨晚跟九儿讲的凡间故事让小孩子入了迷,笑着摸摸头让她不许胡闹,两人吵闹着,带着两童子向着太极宫、腾胜宫而去时,便看到自三清宫中,数道灵光剑影飞出,常融天更剑修频出,直向山门而去。
“这是谁回来了么?”太宵心想,却不在意,只是向九儿道歉哄她,带着几个孩子继续赶路。
玉清宫中,太问掌教落座主位,玉清宫主敬陪末座,刚才山门口老者坐在掌教左边,两人相谈甚欢。
“是以这次罗天大醮只能由贵派承办了,鄙观出了这档子事情,已来不及修复山门,实在难以启齿。”老者脸色带着些许愁色,向太问掌教拱手道歉。
太问掌教笑呵呵的伸手制止,他将太清青门观观主的玉圭放下,老者来的路上他已看完其中所写了。
“至宝本天成,岂是人力所能强求?然有天机,自当尽力而为。朝阳师伯切莫将此事放在心上,太问与鄙门中诸位自当应承此事,还请天闻子师兄与贵门中收拾心情,早日重振山门才是。”
他转头看向堂下两位,一个剑眉星目、气质如锋、玉冠长带、气宇轩昂的男子身穿白色短打丝衫,背负一副硕大剑匣,见太问掌教望来,便拱手行礼。太问点点头,这个人自己认识,是峨眉的师侄周兴嗣。
他转头看向另外一个少女,却发出疑问:“这位是……”
那少女听闻站起身来,持剑抱拳利落地拱手向太问掌教行了一礼,她颜姿清婉,柳眉如峰聚、眼似深秋潭,纤细的脸上让人见之如饮甘霖。一头青丝用高马尾束在身后,抖增三分飒爽,一身皂色劲装,腰间一袭深黑绸布束带不沾修饰,整个人便像江湖女侠士般跃出画面来。
老者一挽胡须,笑眯眯的说到:“她是梨荡山斩生起死的医仙侧万春之女,太问贤侄想必认识。”
太问掌教抚桌立起,眼中神色复杂。
“我故师父守一天师便因他而死,莫医仙我怎么会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