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夜的大雪，到天亮时终于停了。 换上一身干净衣服的阿武，显得英气逼人，与昨日邋遢落魄的少年形象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这让人不得不感慨人靠衣裳那句老话，说得简直太他娘的有道理啦。 他与同样换作俗家装扮的陆不平，并肩走出了乘风客栈。 刚下完一场大雪，虽说屋外天寒，街道上的行人不多，仍不时可以见到堆雪人、打雪仗，追逐嬉闹的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他们那清脆稚嫩的欢笑声，为这略显冷清寂寞的街巷平添了许多生气。 阿武抓起一把路边的积雪，在掌心里握成一团，随手掷出。 雪球如一颗银弹般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玄妙弧线，飞出了很远，二人的目光也随着那飞翔的雪球望去，天空湛蓝如镜，飘荡着几朵柔柔的云彩。 阿武笑道。 “那几年，在山里这玩意见得多了，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再者说，就我和师父一老一少两个人，一天到晚拢共也见不上几回面，说不上几句话，更没人陪我玩，除了每天必不可少的九千刀外，我还得去打猎，要不然俺爷俩就得饿肚子，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感觉那种日子过得没什么意思，总想着走出那片老林，到外面来看看。” 陆不平静静看着他那张无限感慨的脸，笑道。 “如今也出来看过了，你觉得外面咋样？” 阿武又弯腰抓起一把雪，望着手里松散的白雪，不觉有些伤感道。 “哎……出来以后才知道，原来外面的日子更难熬，要吃的没吃的，举目无亲，路上的行人虽然多，可也没人愿意搭理你，每天的太阳一落山，这才发愁呢，鸡有鸡架，狗有狗窝，我却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以前，虽说那日子过得有些枯燥乏味，但起码不用发愁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对于阿武的这些感触，少年道人也是深有同感，点头道。 “是啊，咱们既然出了师门，来到这江湖闯荡，日后就得靠我们自己了，如果闯不出一番明堂来，不用别人在背地里指指点点，就连自己都觉得没脸见人。” 他们一路走出丰安坊，向东而行。 …… 昨夜，西门不色跟少年道人说了明秀庵与妙莲上师，还有妙手我来也的诸多事情，至于这件事如何去做，他明说了不想插手，一切让他自己拿主意。 见师兄一退六二五，在一旁躲清静，少年有些欲哭无泪，顿时感觉头大了三圈。 都说树大了要分杈，人多了要分家，佛门亦是如此。 在佛门，仅小乘佛法就有二十余宗派，以至于后来出现的大乘佛法，又分成了五教十宗，各人都觉得自己才是正宗，为此纷争吵闹了几千年之久，至今也没分辩出个里表来，至于那些善男信女，更是胡乱跟着磕头烧香，顶礼膜拜。 西域雪梵山居密宗之首，在佛门中树大根深。 妙莲上师俗名桑日绛曲，为雪梵山密宗第一位破格而立的女法王。 据说，桑日绛曲三岁即能念诵六字真言，五岁识字，八岁熟谙书中字义，一日可诵读《般若八千颂》二遍，十岁时，又追随高僧游历于天竺十余国，听高僧名师讲禅论道，遍览典籍，十六岁时，受到诸位大师的密宗灌顶，二十岁时，成为一代女大成就者和密宗法王而名震四方。 在她二十八岁那年，来到了帝安城明秀庵。 …… 走在日丽风清的帝安城街头，少年道人的心情忽然变得不错起来。 虽说那位妙手我来，至今仍是见首不见尾，但到目前为止，多少也摸清了那家伙的一些底细，算得上自己在暗处，那家伙在明处。 算是，有算胜无算。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能不能遇上那厮，十之八九还得看天意，运气这玩意，说起来有些玄幻，简直比女孩子的心思还不靠谱。 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吧。 至于遇上了，能不能打得过，他倒并不是太担心，打不过，大不了就跑呗，还能死战不退是咋的，好汉不吃眼前亏，这话可是千古至理名言呐。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叫上了阿武这个帮手。 要是实在不行，干脆两人就一起上，反正在这帝安城，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没几个熟人，谁认识他俩是谁呀，没什么可丢人的。 虽然这个说出去，有些好说不好听，但年轻人做事嘛，不要拘泥不化，更不必在乎那些虚名。 当然，这都些安慰阿武，也是他自己的宽心话。 帝安城东南有一处丘陵高远，原上长了许多杨柳，此时早已枯萎凋零，落满积雪，坡势梯次升起，远远望去，就像巧手绣娘在城中织出一道层次分明的锦缎屏风，因而这片丘陵高原叫东屏原。 登高远眺，可以俯瞰整座帝安城的全貌。 原上有明德、曲池、平康、延寿、古原五座坊市，这里的房产，大多是官宦士人、王公贵族们的外宅与别院，此外，原上还有乐坊、勾栏、酒肆、茶舍等诸多消遣场所，可谓遍地皆是，此地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乃是城中权贵最佳的玩乐去处之一。 在帝安城权贵富贾圈内，颇有艳名的明秀庵也位于原上。 庵里有大小僧尼三百余众，小的仅有十一二岁，多是穷苦人家的女儿，为了讨个活路，不得已才送到庵里出家，而那些年纪大的，则是些三、四十岁的半老徐娘，不过，大多长得姿容秀丽，风韵犹存。 作为住持的妙莲上师，虽说已过了天命之年，却驻颜有术。 日月穿梭如白驹过隙，却不见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一丝痕迹，在那些达官显贵眼中，妙莲上师宛如一位二十出头的新婚少妇一般，可谓珠圆玉润，令人眼迷心荡。 他们不惜豪掷千金，一个个如飞蛾扑火般奔向明秀庵，只为了能与美人有一晌之欢。 据说，妙莲上师不但精通密宗灌顶术，还博采中原众家之长，对于素女通玄的房中长生术也造诣颇深，尤为擅长参悟欢喜佛。 桑日绛曲生得面似芙蓉、蛾眉凤眼，目底盈盈秋水令人惊心动魄，丰胸细腰翘臀，举手投足的幅度偶尔大些，胸前更像兜不住一般，似乎会倾泻而下，这就不免让人担心她那盈盈一握的腰肢。 远观，庄重如菩萨。 妙曼可人的玉体笼在一袭素雅宽大的僧袍下，淡淡的佛气与天然荡出的妩媚，合二为一集于她一身，竟然毫无违和感，透出一股浑然清秀的碧玉味道。 一次偶然的机会，经多见广的妙手我来也在庵里第一次见到她，便惊为天人。 都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按理说像妙手我来也这样的天下神偷，他要是想偷一个妇人的话，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么，可妙莲上师却不是个寻常女子，他对付普通良家屡试不爽的手段，用在她身上，简直是丁点作用不起。 于是，他决定拿出压箱底的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