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荡风云:第二十章我有一瓢酒
钱是什么?
有人说,钱是脏的。
有人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还有人说,钱是男人的胆,女人的脸,穷人的尊严。
……
看着手里的荷包,少年道人嘴角勾起,露出孩子般天真的笑容。
他知道,这个荷包或许是哪位心灵手巧的姑娘,绣给师兄的心爱之物,但他却在此时此刻,递了过来,少年捧在手里感觉沉甸甸的。
然而,还没开心多久,他脸上的笑容就很快淡去。
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手里有这么多钱,可是,这钱是师兄的,不是自己的,他第一次体验到当家的难处。
正当他愁眉苦脸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嚷道。
“不好啦,我的钱袋不见了。”
有人提醒道。
“大伙都仔细收好自己的钱袋,看看还在不在,咱们这群人里该不会出了贼吧?”
经他这么一提醒,果然,又有几人此起彼伏地喊了起来,嚷嚷着说自己的钱袋也被扒手摸去了。
一时间,骂声四起。
对于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刚才还兴致勃勃的闲人们,瞬间败坏了好心情。
不过,也有一些不开眼的在一旁幸灾乐祸。
“该,有俩糟钱就臭显摆,还不是看上人家小姑娘盘靓条顺,动了歪心思,老天爷有眼,报应呐!”
这时,一个丢了荷包的壮汉,正憋着一肚子火气没地儿撒呢。
他上前一把抓住刚才说风凉话那人的袄领子,脚底下一勾腿,只听得“叭唧”一声,那人被撂倒在地,然后,那壮汉就像骑马似的,一屁股坐到那人身上,挥舞起了老拳、耳光,噼里啪啦,一通暴揍,只听得身下传来一阵哭爹喊娘声。
不大会工夫,就打得那小子鼻青脸肿。
不料,壮汉的野蛮行径,竟然得到一片喝彩声。
“该,这种人就是欠揍!”
“多嘴的骡子不值个驴钱,替他爹娘好好管教管教他,省得出来丢人现眼,不会说句人话。”
“吃什么啦,这小子嘴这么臭,这样的打死都不多!”
……
在众人的帮腔助威声中,那壮汉也渐渐放飞了自我,越打越起劲,手里的力道也没了分寸,眼瞅着屁股底下那人,渐渐没有了声息,出气多,进气少,看样子,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原本在一旁看得兴高采烈的闲人,赶忙上前把二人拉开。
……
最终,少年道人给了卖艺少女五文钱,把荷包又还给了师兄。
看到街上有人打架,有些人比看新娘子还来劲,看热闹的反而比看卖艺的还多,呼啦啦围上来一大群人,可当少年道人再次抬头去看那位青衫剑客的时候,满场的人群里竟寻不见他的人影。
西门不色好像猜中了他的心思,笑道。
“甭找了,你要找的那人早走啦,算了,咱们喝酒去?”
经师兄这么一提醒,陆不平忽然听见肚子咕噜叫了一声,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天空乌沉沉的早已不见了日头,不时有零星的雪花夹杂着寒风往人的脖领子里灌。
不知是饿了,还是有些失望,少年忽然觉得,自己的肚子很空。
“走吧。”
……
长宁巷街拐角处有家酒肆,破旧的酒望在风雪里摇曳,上面写着“一瓢”二字。
酒铺有些老旧,门窗上的旧漆在风吹日晒下,已然斑驳掉落,和这家铺子那位须发如雪的老板一样,已是垂垂老矣,虽已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可铺子里只空落落地坐了三两个人,看起来生意不大好。
西门不色却道。
“别看这家酒铺有些老旧,可这店却有两样招牌,让人百吃不厌,一是包子,二是酒,每次来这帝安城,这里是我必来的地方。”
包子不过是普通的白菜猪肉馅,但皮薄馅足,令人颇有食欲。
包子发得很是松软,上面捏出的褶皱也很有看头,咬一口滋滋往外冒油,汤汁鲜美,回味悠长,配上酒铺大娘亲手拌的咸菜丝,清爽脆口,喝一口米香浓稠的小米粥,让少年感到无比的满足。
他眯眼笑道。
“恩,还真是好吃,滋味真足。”
西门不色笑笑。
“喜欢就好,人间的美味不是山珍海味,大鱼大肉,而是小米稀饭,包子咸菜,还有嫩绿的蓼芽、蒿笋,所谓,人间有味是清欢,这也是道门所追求的返璞归真,大道至简。”
当垆卖酒的是一位大娘,少年估计她是白发老者的老妻。
虽说岁月催人老,大娘如今已是鸡皮鹤发,早已失去以前的颜色,只是荆钗布裙,最平淡的妇人装扮,身姿却绰约依旧,从眉眼间可以看出,年轻时应该是一位迷倒众生的美人。
大娘将一壶烫好的酒端了上来,深深地看了西门不色一眼。
“少喝点儿,当心身子。”
临走时,她忍不住轻声道。
少年有些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睛,看到从她脸上腾起一抹少女才有的娇羞,他不禁有些疑惑,又看向了面无表情只顾低头斟酒的师兄,隐约觉得二人并不简单,可他又没有凭据,难道是自己眼花了?
窗纸上有个破洞,不时有冷风嗖嗖吹来,少年透过破洞去看外面的街景,窗外的雪下开了。
西门不色道。
“俗话说,包子就酒,越喝越有,来,喝酒!”
肚子里有两屉包子垫底,少年也是胆气壮,端起黑瓷酒碗来,一股浓郁的酒香顿时扑鼻而来,他微微皱了一下眉,然后一口喝下,嘴里顿时像着了火一般,酒水浓烈而霸道,顺喉而下,烈酒如一条火蛇入腹,刹那间,像点燃了一团篝火。
少年被辣得呲牙咧嘴,咬牙切齿道。
“好酒,真他娘的够劲!”
西门不色看着他的惨相,不由开心道。
“噗噗……你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哇,没告诉你嘛,这酒是这家铺子的招牌,没人敢这么喝,快吃个包子压压。”
少年一脸痛苦道。
“早说呀,现在都喝完了你才说,顶什么用,我怀疑你就是故意的,看我出丑就这么高兴吗?”
西门不色忍住笑意,轻轻摇头,有些无奈道。
“哎……你怎么分不清好赖人呢,师兄白疼你啦。”
少年忽然想起挂在檐下的酒望,上面写有一瓢,此刻再细想起来,觉得其中颇有一股深意。
忽然,少年猛地想起一件事来,问道。
“师兄,你说刚才那个偷大伙钱袋的贼会是谁呢?”
西门不色手指沿着碗沿轻轻滑过,狡黠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你猜。”
一碗酒下去,少年的小脸如一块红布,觉得脑袋有些迷糊,抱着头想了半天,也没理出个头绪来。
最后,他只得无奈摇头道。
“头疼,猜不出来。”
西门不色笑了笑,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端起酒碗来,一饮而尽。
不知为何,他忽然感慨道。
“我有一瓢酒,可以慰风尘。”
突然,一阵冷风袭来,风雪一拥而入,酒铺的门不知被谁给砰然撞开,从风雪中钻进来一个毛绒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