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道入口就在瑶君雕像底下。 开启机关有两处——一处在雕像左肩膀，另一处在雕像右脚后跟，必须同时按下才能触发。这两处位置一高一矮、一左一右、一前一后，一个人根本无法兼顾，必须两个人同时操作。 （当初肯定怕人误触泄露秘密，所以弄的这么麻烦。） 瑶君雕像本身跟普通人差不多高，但站在一副碧波银涛基座上，顿时高出一大截。艨丙踮起脚尖、伸长胳膊，好不容易才摸到肩膀。艨甲早已蹲在雕像玉足后面，数道：“一二三！” 两人一齐按下机关。 呼—— 碧波银涛基座驮着瑶君像转到另一边，露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洞口。 阿弃探头瞅了一眼，底下是二三十级青石台阶。最上面一级台阶上放着一盏琉璃油灯，正是艨甲从山上带下来的。艨甲拎起琉璃油灯，用火折子点燃，举在手上率先走下台阶。 “老弟，你先下。”艨丙做了个手势。 阿弃走下五六级台阶，瞅见侧面墙壁上嵌着一副青铜拉环，已经生满绿锈。 （这一定是关闭入口的机关。） 果不其然，艨丙下来后，用力拽动拉环，呼—— 雕像基座归位，眼前顿时黑漆麻乌，只剩前方艨甲手里的一点微弱光亮。 “你们出去时，假如不巧遇到祠堂有人怎么办？会杀他们灭口吗？”阿弃好奇道。 艨丙摇摇头：“肯定不会遇到人的。” 阿弃不信：“你凭啥这么笃定？” “就凭它。”艨丙指着墙壁。 阿弃眯起眼睛凑近望去，原来是个小洞，刚好能塞进一根手指。 艨丙介绍道：“它是个听孔。一直通往地面，上面有什么动静听的一清二楚……这样的听孔还有好几个，遍布祠堂各个角落，甚至门口也有，所以绝对不会遗漏。” “喂——”阿弃突然想起一件事，不怀好意笑道：“嘿嘿，小蝶夫人住在瑶君祠那段日子，家主是不是经常走秘道跟她幽会啊？” “胡说八道。”艨丙一口否认。 “这有啥好隐瞒的，近水楼台多方便啊。” “你啥也不懂，不是你想的那样。” “到底咋样？”阿弃追问道。 “小蝶夫人当时另有喜欢的人，不是家——” “咳咳，咳咳咳！” 艨甲一通咳嗽，将艨丙的揭秘打断。 其实艨丙不说，阿弃也能猜得到——肯定是世子蔺玦啦。第一次遇见小蝶，她在蔺玦坟前哭的那个肝肠寸断，二人感情绝对不一般。 台阶下到底，前面是一条甬道。 甬道上下左右全部由砖石砌成，湿哒哒长满苔藓。拱顶一人多高，张开手臂，指尖刚好能碰到两侧墙壁。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味，但并不特别憋闷，想必每隔一段就有通风口。 甬道蜿蜒曲折，时不时还有岔路，就像个迷宫。 “万一走错路怎么办？”阿弃好奇道。 “大声喊，让同伴听见。”艨丙建议。 “若错的太深，同伴听不见呢？” “静下心，想点开心的事。” “然后呢？” “然后，就是等死啊。” “……” “只要迷路，没人能走出来，我和老大也不行。” “岔路这么多，你们怎么知道走哪条路？” 艨丙故作神秘道：“我们有口诀。” “咳咳咳。”艨甲又是一通咳嗽。 约莫走了一个多时辰，前方突然出现一堵墙壁，挡住去路。 艨甲举起油灯，凑近侧面墙壁，墙上刻了一副蛰龙图案，蛰龙乃风圣化身，御风而行、口吐闪电，十分威武。他随手在蛰龙脑袋、身体、尾巴各个部位快速按了七八下，呼—— 墙壁升起……墙后面不再是平坦的甬道，而是一路往上陡峭的台阶，仰起头黑黢黢望不到顶，两侧都是天然岩石，棱角峥嵘、犬牙参差，岩石上有许多孔洞，弯弯曲曲、相互通连，银亮的泉水顺势而下，在孔洞间钻进钻出，哗啦啦、哗啦啦，声音清脆悦耳。 “这里是不是青冢山脚底下？”阿弃问道。 “没错，台阶上满是青苔，又湿又滑，你千万当心点。”艨丙提醒道。 阿弃试了几级台阶，脚下并不太滑。低头仔细一看，原来每一级石阶上都刻有图案，除了蛰龙，还有稀奇古怪的符文，清晰可辨、各不相同，从山下到山上少说好几千级，每一级都是在这暗无天日的山腹中，用锤子、凿子叮叮当当一下一下在岩石上凿出来的……阿弃上一次蒙着眼睛，没机会看见，今天真的叹为观止。 “开凿这条秘道肯定雇了好多人，没有几万至少也有几千。”阿弃猜测道。 艨丙摇头道：“不会。” “你咋知道？” “如果雇那么多人，根本守不住秘密。关于秘道的传言肯定满天飞，事实恰恰相反，几百年过去，除了极少数北渔族人，几乎没人知道。” “那你说怎么做到的？”阿弃反问道。 “我也不知道……不过，听老辈人说，开凿秘道的其实只有一个人。” “一个人？！” “传说是一位风灵殿长老，修为极高，独自在山腹中埋头苦干了十年，终于凭一己之力完成这条秘道，最后人就埋葬在这里，就是传说中符门通往的那座古墓。” “就算有灵炁帮忙，一个人也太夸张了吧？” “传说嘛，听听就好。”艨丙自己也不相信。 三人一路往上爬，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前方突然出现一道深谷，黑咕隆咚望不到底。阿弃往下面丢了颗石子，等了好久也没听到坠地声。悬崖边几根老藤组成一座软桥通往对面。 这座藤桥正是上次阿弃莫名失踪的地方。 “嘿嘿，老弟，你想不想再试试？”艨丙兴趣盎然道。 “试什么？” “再走一次符门啊。” 阿弃一口拒绝：“我不想！” “老三，啥时候还开玩笑——符门另一边是双焰坊，万一真进去出不来怎么办？”艨甲瞪了一眼艨丙，转头问阿弃道：“老弟，你还记得当时怎么触发的符门吗？” 阿弃想了半天：“……我记不大清楚了，反正走着走着就突然脑子嗡的一下，到了另一个地方。” “多半是你碰到什么东西了。”艨甲猜测道，“你能不用手扶过桥吗？” 软桥一共六根藤，上二下四，下面虽说有四根藤，由于间距太宽，一只脚最多踩住一根，所以可供脚踩的只有两根藤，而且一旦踩上晃晃悠悠十分不稳。 “没问题。”阿弃信心满满。 “这个给你。” 艨甲将琉璃油灯递过来。为了避免增加晃动，一次只能一个人过桥，他不能紧跟在阿弃身后，前面黑漆麻乌，没有灯啥也看不见。 “不用了。” 阿弃刚说完，就嗖的一阵风窜到对面，而且……只用了一根藤。 艨甲、艨丙只觉眼前一晃，人已经过了桥，快的根本看不清。他俩都是“鬼蜂流”的行家，无论平衡还是速度都远超常人，但像阿弃这么快、这么轻松自如，扪心自问办不到。 他俩不知道—— 阿弃曾跟麻球打过赌，黑灯瞎火晚上踩着一根晾衣绳，从一棵树到另一棵树上抓鸟，人不掉、鸟不飞……最后他轻松获胜。 阿弃挥挥手，冲艨甲比了个大拇指。 （艨老大猜的果然不错，不用手接触就没事。） 三人全部过了桥，继续往上爬石阶。 走在最后的艨丙突然一动不动，盯着墙角发愣。 “老三，怎么了？”艨甲瞧出同伴不大对劲。 “你们看那儿——”艨丙手一指。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石壁其中一个窟窿里似乎藏了个黑影。艨甲高举油灯，踮起脚尖悄悄靠近，还剩最后一步之遥，那黑影嗖的钻进窟窿，眨眼不见踪影。 “什么东西？”艨丙问道。 “一只蜥蜴。”艨甲答道。 艨丙松了口气：“那没什么大不了的。” 山里嘛，看见一只蜥蜴再正常不过。 “不。”艨甲摇摇头：“不对劲。” “为啥？” “这不是普通蜥蜴——眼睛像颗黑豆，嘴巴尖细，头顶竖着一片肉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