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斯诺尔说将卡西门家族原来的房子归还克莱林的那天，克莱林就雇了几个人来打扫卫生，房子里值钱的物件早就被洗劫一空了，不是在王宫的库房里，就是在某些无耻的收藏家手里，要么还在拍卖会上流拍。 克莱林看着空旷的房子并没有什么感触，毕竟那些东西都从来没有用在他身上。托斯诺尔的照顾，很快房子里的东西都添置完了，今天娜忒看到的景象像是落魄的贵族家，没有被削爵，但是仅仅足够维持生计。 娜忒走进来的时候正好碰上卡尔走出来，他茫然地“看”向娜忒的方向，“请问您是？” “这是来自弗兰家族的客人。”走在前面的克莱林告诉卡尔，得到卡尔茫然的表情。 “很抱歉我的突然造访为你带来不便，小先生。”娜忒微笑着说，“我只是想来参观一下这里——我可以四处看看吗？” “可以。”克莱林点头，没什么不可以的，毕竟这个家里所有的东西基本上都被洗劫一空了，后来添置的东西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非常感谢。”娜忒点点头，然后顺道说了一嘴，“克莱林先生好好吃个晚餐吧，宴会上绷得那么紧，应该没什么胃口吃东西吧？” 卡尔躬身，“我去让厨师准备晚餐，弗兰小姐有什么偏好或者忌口吗？” “没有忌口，对了，我很喜欢牛乳。”娜忒说，然后看到克莱林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手上捧起了报纸，就肆无忌惮地在大宅子里逛了起来。 卡西门也算是中层的古老贵族，拥有深厚的家族底蕴，封地在西南方，不过现在克莱林应该还没有拿回封地的想法，估计他也想到了从大家族或者新贵手上抢回封地不容易。 娜忒没走几步就把一楼看了个大概，看到楼梯就顺着往上走，这栋房子不小，但是一楼没什么东西，给人很空旷的感觉，她感到惊奇，就算卡西门家族现在落魄了，房子看起来也不应该这么空旷吧？ 上楼梯，楼梯旁的墙壁打了很多小格子，曾经应该是摆了很多摆件的。 娜忒的手轻轻抚过这些已经空了的格子，仿佛能摸出它们之前的样子。上到二楼，娜忒尽管是出生在弗兰家族，还是不免被震撼到了。 “就像是神迹……”娜忒喃喃自语。 她的瞳孔倒映出面前的景致。在哪怕夜光微弱的时候，她还是能看到二楼的全貌——这里几乎被金属覆盖了，娜忒看到了很多珍贵的蒸矿被用于锤炼装饰品，不，它们不全是装饰品。娜忒混迹地下城，早就练就了不凡的眼力，这些奢侈的装饰品背后暗藏杀机——比如刚刚差点划破她手指的烛台，看起来很有年纪了，当时造的时候估计还没发现刀刃还卡在外面的问题。 这些东西都是机械世家才能造出来的，机械发展了多久，卡西门家族的辉煌就存在了多久，如果娜忒没有记错的话，卡西门家族应该是靠机械起家的。 当然，机械刚刚诞生的时候，那时候的国王是不怎么看好的，所以卡西门家族只用机械制造挣的钱买了个中层的爵位——再高的国王就不允许了，想象一下，尊贵的传统贵族们怎么允许毫无贡献的商人坐在最高的位置同他们同桌吃饭呢？中层贵族已经是他们的极限啦。 于是卡西门渐渐发展成如今的地位，不过为什么机械世家会被如今的陛下推出去做教廷的发泄对象就值得考究了，按理来说卡西门家族是没有什么理由冒犯教廷的吧？ 娜忒继续往里走，随着她的脚步声，灯光按次亮起，像是站了一排佣人在迎接她的到来一样。 娜忒难以想象卡西门家族在这些东西上耗费的金钱与精力。 再继续往里走吗？娜忒心里突然没有底了，克莱林这么放心地让她进来参观，是因为笃定她不会看到什么，还是觉得自己或许会死在这里呢？她看着满目机械的二楼，突然没有了继续向前的勇气。 既然来了，或许这次以后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她为什么不试着往下走呢？万一是好结果呢？娜忒没办法拒绝这样的诱惑，现在机械占据了太高的地位，她很想把这种东西抓在手里，让弗兰家族的所有人都对她俯首称臣才好。 娜忒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在二楼转了一圈，这次她用了将近二十分钟才勉强把这个不大的二层走完。然后再一次站在旋转楼梯前，卡西门家一共也不过三楼，即便人丁不怎么兴旺，加上仆人住的地方，看起来也太拥挤了。而且——难道建筑后面是花园吗？ 再上一层楼，娜忒这次已经对奢华的机械城堡见怪不怪了，不知道陛下要花多大的精力才能保住这个宅子不落入别人手里。 现在回到克莱林手里，本质上还是攥在陛下手里，毕竟克莱林算是陛下的人吧？一个人可比心怀鬼胎的一大家要好掌控多了。 娜忒这么想着，突然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下了，这扇门上有一个银塑，看起来很像是神，主神喀罗。这个认知让娜忒觉得有点讽刺，想到现在的贵族对于神明与教派的态度，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可是这扇门看起来像是精心养护的，甚至比刚刚一间看起来像是主卧的房间保养得还好。 这么形式主义吗？娜忒受到好奇心驱使，就像是她无所顾忌地上了三楼一样，她推开了门。 一扇很好推的门，看起来没什么了不起的，像是一个祷告屋。供着的神明是谁娜忒还真的不认识，她仔细地观察了很久，勉强记下了它的特征，但是甫罗神派有很多相似的神明，娜忒去祷告的时候觉得它们根本看不出区别，更何况她对神脸盲。 还是机械装饰，娜忒已经有点审美疲劳了，她不是很敢乱动东西，就摸着墙小心地前进，直到她听到咯噔一声，接着密密麻麻的齿轮咬合的声音让她僵在原地，抬着脸四处观察，但是没有找到声音来源。 面前的神像缓缓开裂，露出了正中矢状面，然后神像下面是一个漆黑的洞——又是一个隧道，而且看方位好像是通向屋子的后面。会是后花园吗？ 娜忒试探着往下走，然后听到了开门声，克莱林面无表情地看着娜忒，让她觉得有点心慌。 “恩——你同意了的，而且我好奇心比较重。”娜忒欲盖弥彰地笑笑，“不如我们一起下去吧？” “最好是我们一起下去喝茶，卡尔已经做好晚餐了。”克莱林拒绝。 娜忒有点遗憾，但是她转念一想今天不是全无收获，她已经回本了。就是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机会来这里了。 “好吧——你知道这下面是什么吗？”娜忒不死心地追问。 “不知道。”克莱林没什么起伏地说，他本以为娜忒会被拦在二楼，没想到她还有点胆子敢继续往上走，而且没有受伤。他应该不知道国王折了多少人在二楼吧，真是天真愚蠢的人最好命。 “这可是你家诶，算了，我家有的地方我也没去过。”娜忒笑了，“现在这个宅子是你的了，他们想住进来通通都要去亲吻你的脚背，你是不是想想就觉得有趣？” “弗兰家都是你们这种疯子吗？”克莱林没忍住，怎么看起来娜忒是平等地针对自己家族的每一个人？ “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我们有一个疯子家主，难道这是你所不知道的吗？”娜忒没什么仪态地耸肩，“他就应该命人去挖一个坑，再自己躺进去。难道卡西门家族很和睦吗？” 看到克莱林沉默了，娜忒有点想笑，怎么做到这么理直气壮地指责她的？ 克莱林不知道娜忒是怎么做到清晰这么稳定地一直发疯的，就像斯迪一样，比斯迪好一点，或者说比斯迪会装一点。 克莱林确定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还有个前提，摸到机甲的时候，他就是个完完全全的疯子。 “嗯~土豆泥的香气，闻起来你们家的厨子不错啊，我可以经常来蹭饭吗？”娜忒笑眯眯地问，“你好闷哦，你这样会不会把你的小管家也闷坏了？不如让我来蹭饭，我还能顺便帮你的小管家解解闷。” “不需要。”克莱林依旧拒绝，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娜忒永远不要再光临自己家，不管以什么名义。 “怎么说我之前也帮过你，我们算自己人，对吧？”娜忒尝试着诱导克莱林，在看到他没什么波澜的眼睛就知道没戏了。 拜托，怎么会有这样油盐不进的人？虽然娜忒承认自己是图谋不轨，但是克莱林的冷淡让她觉得他有些无礼了。 娜忒跟着克莱林下楼，闻到了面包的香气。她陶醉地吸了一口，然后惊讶地发现居然是卡尔亲手做的。 “小管家有这么好的手艺？克莱林先生身边的人真是卧虎藏龙啊。”娜忒惊叹。 卡尔有些尴尬，毕竟他还说是厨师做的，他想克莱林应该是不想让弗兰小姐注意到自己的。 “不过这样大的孩子，为什么不送去学院呢？”娜忒搅着发尾，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卡尔，“有我在的话，小管家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