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摊贩还在吆喝，妇女儿童仍然路过店铺，间或会被吸引而驻足，与常日并无任何不同，但是就在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这个国家又悄悄地决定了一件大事。 王宫中的仆从往日一样勤勉，米戴卡太太忙里偷闲喝了一杯清茶，弥歇尔斯坐在她的对面，笑着说今天的好天气。国王陛下亲信的家族的家臣们今天不在，国王不必接待，就意味着他们少了一项工作。 克莱林还坐在国王陛下的书房里，他手上有一杯茶，茶水表面并不平静，和他一样。当他得寸进尺地提出要加爵荣誉骑士的时候，国王陛下非常淡然地答应了。 “我想您还记得我是一个已经死掉的人吧，我的陛下。”克莱林提醒。 “当然记得，德米伽监狱的冤魂。”斯诺尔并不是很在意，对于这件事的借口很好找，比如在克莱林被押解到德米伽监狱之前，德米伽监狱就炸了，这种假证据很好做。再不济就拿教廷的那一套来敷衍——托主神喀罗的祝福，他没死，还活着，并且回到了加玛。 “那么陛下的意思？”克莱林问。 “你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活着还是死了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你就是为了当歌拉里的挡箭牌而已，你要挡在他的前面，挡住所有人的窥探。”斯诺尔说，没什么诚意地笑笑，“你要考虑搬出地下城吗？就搬回卡西门家吧，那个地方现在还是原样，就是可能乱了一点，没有什么财物了。” “荣幸之至。”克莱林说，然后问道：“我可以自己挑选家仆带过去吧？” “你是说那个小瞎子吗？随你的便。”斯诺尔低头整理了一下桌面上的文件，下了逐客令，“现在你可以走了。” 克莱林对于王宫这个地方没什么好感，能走当然是最好。他走出去的时候，和一位记者打扮的小姐迎面碰上，这位小姐微微点头致意，然后走进去和弥歇尔斯交涉。 “弥歇尔斯先生，我们又见面了，这次还是为了上次的问题——英灵会工会的事情。”记者小姐试图和弥歇尔斯讲道理，可是这个美好的品茶时刻因为她的到来不得不中断，弥歇尔斯并不是很愉悦。 “我很抱歉，小姐。陛下说了，为了这件事来访的人一律不接待，还望您海涵。”弥歇尔斯礼貌地说，顺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记者小姐很挫败，但是她突然想到了刚刚迎面撞见的少年，他穿的不是仆从的衣服，看起来也很眼生，不是国王陛下的封臣，那么他是谁？难道是英灵会派来的人吗？ 她于是赶紧转头去追，奈何她的脚程太慢，加上克莱林有意遮掩行踪，她根本找到那个一面之缘的少年，面对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流，她感觉有些无力。没有那个让人一眼留下深刻印象的少年，也没有第一手的消息，她正焦急时，一个孩子怀里揣着一沓报纸，他抬起脸，问道：“小姐，要来一份报纸吗？” 记者摆摆手，然后追着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向，希望找到克莱林的踪影。 王宫里递出去的消息让许多家族的人都感觉诧异，甚至坐立难安，特别是弗兰家族，当斯迪听到克莱林非但没有死，反而即将被授予荣誉骑士的时候，震怒之时摔碎了一个茶壶，他的怒火甚至牵连了夫察家族，哪怕夫察家族也不知道阿西亚到达去了哪里。 而娜忒更多的是惊讶，她没想到克莱林这么快就露面了，而且占尽先机，他的存在是国王陛下默认的，这就意味着所有人去查克莱林这几个月的行踪都将是一无所获。 他居然站在了国王陛下的麾下，而且是荣誉骑士。至今没有人知道国王陛下的荣誉骑士团到底有什么加入的评判标准。娜忒想到了挪尔特，克莱林的出现意味着挪尔特的价值降低，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利用价值，毕竟挪尔特才这么小——他或许应该去大学里呢？ 相比之下，弗兰家主想得更加全面一点，他记得克莱林被关进德米伽的原因，是因为和教廷的冲突，而现在他公然变成国王麾下，就引人深思了，更何况现在时期敏感，匈耳利帝国的王室还和教廷闹得水火不容。 这简直是把矛盾冲突摆到明面上来了，现在弗兰家族正是考虑站队的时候，这需要慎重。 珀尔家族没什么大动静，但是刚刚回到加玛的费雷奇和谢拉就觉得十分荒唐了，先是去德米伽一无所获，其次是一回来就听说了明明应该和德米伽一起消失的红徒被授予荣誉骑士，这是珀尔家族那么多人可遇不可求的，除了刚刚去世的那位珀尔子爵，没有人有这样的殊荣了，哪怕是有人用功劳去求这个机会。 希兹赫拉是有点模糊的猜测的，坊间的传言她是一个都没有漏听，最靠谱的说法是这个荣誉骑士团就是陛下的机甲师团。但是前两年一个荣誉骑士的丑闻让这个消息被当成是谣言了。一位荣誉骑士在一场大型宴会的时候，与别的骑士搏斗，不但输了，还差点丢掉性命，如果不是认输快，估计就已经去见主神喀罗了。 这很难让人把荣誉骑士和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机甲师团联想在一起，但是希兹赫拉不相信这是空穴来风。 报社已经快疯掉了，记者协会几乎倾巢而出，险些敲破各大家族金贵的门，胆子大的已经带着相机和纸笔叩响了教廷的大门，来教堂轮值的牧师们苦不堪言，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的态度也不能代表教廷的态度，只能被迫加大工作量，在听完祷告以后还要被记者们狂轰滥炸。 “以前怎么没发现记者协会养了这么多难缠的东西。”又一位轮值结束的牧师叹着气回到教廷，他的袍子都被挤皱了，加玛一共就那几个教堂，每个教堂都被记者挤得水泄不通，他们不敢去为难贵族家门口站着的魁梧的骑士，就来为难他们这些手无寸铁的牧师。 “这种事他们不会坚持太久的，反正马上那位大名鼎鼎的克莱林先生就要在宴会上露面了，记者们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的，陛下也会满足他们的好奇心的，只是要再等等。”梅普林耸耸肩，安慰这个刚刚轮值结束的牧师。 “你下午是不是要去圣泉路上的那个教堂？那里离地下城近，人员混杂，你别被不择手段的记者给伤到了，虽然他们没有胆子袭击神职人员，但是有时候误伤也是在所难免的。”刚刚轮值结束的牧师提醒。 “哦，该死的贫民窝。”梅普林嘟囔了一声，然后转身去找自己的袍子，他想起来自己很久没有在教堂看见那位忏悔自己出轨的先生了，有些不安的情绪在心里蔓延，他想着主神喀罗啊，不要让他这样倒霉。 所幸的是加封的典礼是定在礼拜日之前的，这就意味着这些记者不会打扰教堂正常的祷告活动，现场的秩序也不会比圣子卡曼德拉来教堂那天更糟糕。 事实确实如此。加封典礼非常简陋而迅速，但是几个大贵族家族基本上都到齐了，他们都想看看到底是谁作为红徒逃脱了监狱的制裁，甚至被封为荣誉骑士，他可能没有多少封地和奴隶，但是他的特殊身份足以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并且这怎么不算对教廷的挑衅呢？ 在各位家主的打量下，克莱林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青年国王斯诺尔的面前，听完了冗长的宣言，并且单膝跪地宣誓自己的忠诚，被赐予宝剑以后，旁边教廷派来的人更是面色难看。依克莱林之见，这人应该挺想弄死自己的。 克莱林一偏头，看见了斯迪，他目光阴沉地看着自己，手用力地攥着酒杯以至于指节发白。娜忒呆在角落里，看着温森特得逞地提起嘴角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就好像克莱林已经是他阵营中的一员一样，虽然克莱林对斯迪一定是对立面，但是和他温森特有什么关系，万一克莱林是以整个弗兰氏为敌呢？虽然对她也不是什么好消息，但是她好歹帮了克莱林一次。 作为弗兰家族不起眼的成员，娜忒再一次感到庆幸。 这场宴会结束得十分仓促，国王陛下并没有展现出对克莱林的偏爱或是倚重，这就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了，大家不知道克莱林为什么会成为荣誉骑士。 等到人群都散去了，娜忒才从角落里走出来，她今晚或许不会跟着弗兰家的马车一起回去，应该也不会多嘴的人问起她的去处，没有人想在家主面前加深一个旁支的印象，更何况还有一个秘而不宣的事实摆在眼前——娜忒是家主的私生女。 娜忒几乎是和克莱林一起走出王宫的，她脚步轻快地跟在克莱林身边，脸上挂起笑容：“嗨，新的荣誉骑士，我想知道你为什么除了在陛下面前露个脸，就一点动作都没有呢？你还记得我们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吧？” 克莱林当然记得，他偏头去看娜忒，“你这么讨厌斯迪吗？” “难道你不是吗？”娜忒笑着问，眼睛里藏着比毒蛇还恐怖的攻击性，“对了，你接下来要搬回卡西门家族的宅子了，打算请我进去坐坐吗？” “不方便。”克莱林直接拒绝了，他又加快了步伐。 这样的速度让娜忒跟上去就有点吃力了，她不得不小跑起来，有些气喘，“好歹我上次帮了你一回，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克莱林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然后一声不吭地继续往前走，这一次他的速度放慢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