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在哪里擦肩而过，留下了印象。”攸郁给出解释。 “嗯。”她点头不再纠结。 林樱将掉在地上的书捡起，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在某种程度上把这个部室当成私有领地了，所以才会对这个“闯入者”产生这么大的敌意。 她有在反思，语气柔和一些说道：“那么你尽管参观吧，有什么想知道的也可以问我。” “哦，哦。”他于是走进来，装模作样的东看看西看看。 摆满书的书架，有各式茶叶和咖啡的橱柜，应该是部员们自带。 饮水机，沙发，以及一张大长桌和几张有靠背的软垫椅子，当然还有空调。 比教室的条件好太多了。 这下子真有点想入部，当然只是想想，成绩不允许。 在他参观的时候，林樱出于礼貌没有把他晾在一边自顾自看书，她淡淡问：“还不错吧？” “是，我认为很不错。”攸郁老实回答。 “嗯。” 两人视线交会一秒又错开，因为他们都不是什么擅长交际的类型，一时间无话可说。 “那个。”攸郁揉了揉手指，目光落在那本书上，“是贾子的《风·俗》吧？” 这书他前几天才看完，受益匪浅。里边详细记录了古今各地的传统民俗，查资料的时候帮了大忙。 当下在这见到让人意外。 林樱反问：“你看过？” “看过。” 她哦了一声，心中却是不怎么相信，高中生会特地看这种繁琐无趣的书目么？ 攸郁也不多解释。他一直在悄悄观察眼前人，但凡她显露出一点反感或者不愿意交谈下去的情绪，就得变换相处的方式了。 不过他没有自信做到一直投其所好，所以也做好了随时撤退的打算。 很让人费解是不是？这么大费周章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就是“交朋友”——用他的方式。 朋友是这么交来的吗？很遗憾他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攸郁斟酌着开口，声音温和平静：“贾子很擅长用融入风俗介绍。” “哦？”她来了兴趣。 “比如我记得，讲迎神赛会的一章，起句便是“木棉花映丛祠小，越禽声里春光晓。铜鼓与蛮歌，南人祈赛多”。” 林樱点头，显然有印象，若有所思道：“这么说来，确实在很多处都引用了。” 她接着说：“没记错的话，讲养蚕民俗中也有“麻叶层层苘叶光，谁家煮茧一村香？隔篱娇语络丝娘。垂白杖藜抬醉眼，捋青捣耖软饥肠，问言豆叶几时黄？”一词。” 不知是有意无意，这首词牌也为浣溪沙。 他见她主动接话精神一振，说道：“嗯，其中“隔篱娇语络丝娘”一句，贾子没有细说，我去查证后发现“络丝娘”之所以“隔篱语”，是因为古时一些养蚕人家有“蚕成不能串门”的忌讳说法……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原来如此。”她专心听教。 平时难得与人聊起这些，攸郁不自觉也打开话匣子：“《风·俗》书中事无巨细，再偏门的民俗都有提及，可要论精彩还得是那些广为流传的节庆趣事。其中以《青玉案·元夕》作引，说那古时元宵盛会的一章最为动人……”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林樱喃喃那最尾一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嗯？”攸郁听闻，止住话头静静看向她。 “不回首。”她似是下了定论。 不是不堪回首？他福至心灵，脱口而出：“不知那人久候。” 不回首，不知那人久候。 …… 一番闲聊后。 “打扰了。”攸郁道别。 “不会。”林樱表情里的警惕少了许多，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攸郁。” “我叫林樱。”她说，“你妹妹不亲自来看看吗？” “她还没开学，是下学期的新生。” “哦哦。” 手机突然响起，攸郁看到来电名称的那一刻惊觉大事不妙，把公羊言的事给忘了。 “那么我先走了，今天打扰了！”他再次道别，离开部室。 林樱原地站了一会不知想些什么，很快恢复常态，坐下看书。 …… 走廊上，攸郁行色匆匆，手机震动个不停。 在文学部里不见踪影的白裙少女此时重新出现，她飘然跟在身后，问：“不接电话吗？” “不用。” …… 公羊言趴在班级门口的栏杆上往下张望，手机里不断传来“嘟嘟”声。 嘟囔着：“不会真走了吧……亏我还提前交卷。”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回头，是喘着气的攸郁。 她笑着将手机收回包里，上前抚平了某人跑时被吹乱的刘海：“你来啦。” “嗯，逛的有点远。” “辛苦你啦。” “没什么。”她凑得太近，攸郁后退半步，并让呼吸平稳下来。 他说：“考完了，怎么样？” “一定能过！嘿嘿，多亏了你陪我。” “恭喜你。”他挥手，“那既然答应你的事情也完成了，我先回家……” 公羊言和白裙少女同时叹了一口气，真是很有个人特色的发言。 公羊言上前抓住他的袖口，不容拒绝地说：“我们一起。” 一路提心吊胆，有几个补考的同学投来视线，攸郁全程低着头。 终于到了校门口，他拍了拍她的手臂，示意放开手。谁知公羊言反而抓的更紧了，抬头说：“时间正好，一起吃午饭吧。” “不要。” “家里人已经做好饭等你了？” “那倒不是……”他无奈道，“我爸妈不在家。” “那就决定了！”她笑道。 “不是，你不用回去吗？” “完全不用。”她说。 攸郁再次拒绝：“我不饿，不想吃东西。” 只是话音刚落，肚子就发出微妙的“咕咕”声。他脸有些发烫，为什么啊！？明明不饿啊，是故意的吗，喂肚子！你是故意找茬的吧，啊？不就是十几个小时没吃东西吗！ 公羊言娇笑不已，拉着他走。某人也没脸再拒绝。 然后就莫名其妙的，发展到攸郁带着她去“非茗”。 她站在门口惊叹：“我都不知道这里还有咖啡店！话说，你还会来这样的店啊……” 进店前，他突然想起这家店价格偏高，对高中生来说很不友好，于是说：“我请你吧。” 公羊言眨巴眼睛：“为什么？是我提议的，我自己来。” “这次我来。”他坚定地说，“不然我就不吃了。” “可是……” 攸郁说：“其实我有在做一些工作，攒了些钱。” “哦。”她松了口气，然后双手“啪”的合十，道歉说，“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是拿着父母的钱在女生面前充大头……那瞬间扣了你不少分真是抱歉！” 扣什么的分啊……他也叹气，说：“现在你放心了？” “嗯……如果可以的话能透露一下是什么工作嘛？” “不能！” …… 推门进店，只传来一声轻飘飘的“欢迎光临”，没人来接待。 一个中年大叔表情松散的在吧台擦着杯子，悠扬的音乐流转，零散的客人散布在店里，安安静静享受着自己的时光。 公羊言马上就知道他为什么会选择这家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