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看不见的背后，飞机的尾焰朝着的方向。 一男一女两个身影站在了一起。 他们正是阿德米妮斯特和默尼特。 他们朝着逐渐离去的那架飞机挥了挥手作为告别。 显然飞机上的人是注意不到这边了。 梅南德斯照着操作手册详细地检查各项指标。 顺便他还核对了自己的起飞流程有无问题，发现自己大约跳过了十几个不重要的步骤。 不过好在推力正常，起落架也已经收好了。 他把目光放远，开始检查远处的天气情况。 林义景刚想感叹，幸好他们之中还有一个飞行员。 紧接着他就发现了，梅南德斯放在大腿上的一本厚厚的操作手册。 他一阵无言，改为感叹幸好他们成功起飞了。 杰克在后座看着梅南德斯这样子有些放心不下，他忍不住多嘴问道： “你会开这东西吗？” “开这东西就像打电子游戏一样简单。” “哦。” “等等，你玩过电子游戏吗？” “许德拉上没有游戏机，我只是听说过那东西。” “我的意思是，打电子游戏应该就像开飞机一样简单。” 就在他如此肯定地说完之后，杰克突然惊呼起来。 他从舷窗上看见一个巨大的席卷着一切的龙卷风。 风暴临近了，那就是深坑给他们的最后一次考验。 他们必须穿越风暴，才能逃出生天。 梅南德斯也看见了那根通天巨柱，即便距离还很远都已经占满了他的整个视野。 那是这个星球上，最大的风暴。 “那东西叫作"利维坦"。” 后座上一直不说话的艾拉开口了。 “利维坦（leviathan）”是传说中的海怪。 它的本身在希伯来语中就有“缠绕、扭曲、漩涡”的意思。 而且利维坦还是传说中上帝创造的最大的生物。 这样看来，用它来命名一个巨大的龙卷风倒也不失合理。 “还有别的更有用的东西要说吗？” 梅南德斯大喊道。 知道这鬼东西的名字，可对他们逃出这里没有帮助啊。 艾拉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其实也对这种东西知之甚少。 她能讲出的东西，都是常理可以推断的。 空气热膨胀产生的动力不足以支持这么大的风暴持续存在。 联想到之前说过的超导理论，只能是整个星球用某种方法在维持其运行了。 （在极低温下，电流无损耗地在星球里运行，让整个星球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智能生命。） 但是具体的原理，谁也不可能只用肉眼就看出来。 不知其中原理，自然也就没有专门的应对之法。 现在他们只好相信梅南德斯的飞行技术了。 梅南德斯在操作面板上快速点了几下，解除了飞机的攻角（迎角）限制。 此时飞控会允许飞行员更加自由地控制飞机进行机动。 接着，梅南德斯拉动操纵杆，控制飞机在失速的边缘角度进行爬升。 他想的是，自己必须在风暴靠近前，尽力爬升到一个空气稀薄的高度。 这样的尝试不无道理。 在常识里，没有空气的热运动就没有风暴。 换而言之，风暴需要空气，空气稀薄的地方连风都没有。 但是一个星球的威力，不能被这样小看。 梅南德斯操纵着这架空天飞机，用难以想象的速度快速爬升。 十几分钟之后，梅南德斯面前的多功能界面上，已经显示当前高度超过了700公里。 这已经达到了这颗星球的大气逸散层高度。 这里的空气已经十分的稀薄了。 高速飞行产生的涡流，给机翼的负载也已经很小了。 正当他们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风暴用人类根本反应不过来的速度逼近了。 利维坦的真面目众说纷纭，有些说原型是鲸鱼或者是其他大型海洋生物，也有些人说利维坦其实是蛇。 事后杰克回忆起他们刚刚接触到风暴的那个瞬间的时候，他觉得也许“毒蛇”的形容会更加贴切一些。 那东西虽然巨大，但是咬上他们的时候竟然悄无声息。 梅南德斯首先看到了气压读数异常，但是这种情况在空中其实十分常见。 有很多因素会导致气压骤变或失常，甚至系统为了不占用飞行员的注意力，都会把这些异常的数据剔除，不发出警报。 但是梅南德斯匆匆一瞥，竟然注意到那点细节。 气压读数忽高忽低，呈现有规律的周期性变化。 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这是因为他们在穿越分层严密的气流。 他们在向风暴里飞行。 他的眼睛猛地睁大了，死死地盯着挡风玻璃外面那晦暗无光的天空。 他试图用肉眼找出风暴的出口方向。 但是很显然，这样做的难度十分之大。 他都几乎要把眼睛贴在那些玻璃上了。 两三秒后，他意识到这风暴的规模大得惊人，几乎不可能凭借肉眼确定当前飞机位于何处。 他于是把目光转向多功能显示器上的其他数据。 雷达的穿透力已经不能够确定高度和速度了。 这两个数据还有两种采集方式。 一种通过气压推算，气压传感器读取气压，将数据发给事先存储了气象资料的计算机，计算机随后输出高度给飞行员。 显然，这种方法现在不起作用。 而另一种方法就是更加朴素的惯性导航。 将飞行加速度和矢量进行累加，得到当前的高度和速度。 十几分钟的高速飞行，紊乱的气流，也给惯性导航系统积累了相当大的误差。 不过熟练的飞行员可以根据其中数值做一些估计。 梅南德斯勉强算是一个熟练的飞行员，至少他飞莫比乌斯号的时候就飞得很好。 他根据操纵杆反馈的手感推断，当前飞机飞行速度比表显数字要慢，因为转向十分地不灵敏。 而高度说不定比他们想象的要更高。 此时梅南德斯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他们可能要失速了。 于是一个选择题摆在了他的面前。 是保持迎角继续爬升，以求尽快脱离风暴？ 还是改平飞机，避免失速，另寻出路？ 犹豫，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对任何一个飞行员来说都是致命的。 但是梅南德斯很快冷静了一下。 他仔细分析了当前的飞行姿态。 尽管他看不见地面，但是漆黑一片的太空却就在头顶。 那黑色的出口看起来如此之近，几乎触手可及。 但是梅南德斯并不傻，他知道那风暴比他想象中要高得多。 黑色的星空根本像是海市蜃楼一般，可望而不可及。 不能再继续爬升了。 在这种情况下，首先要做的，是确保对飞机的控制。 他们不能失速。 于是梅南德斯轻轻推出操纵杆来改平飞机。 强大的气流让飞控几乎失去了灵活，这个动作没有助力显得十分吃力和费劲。 所以三秒钟之后，梅南德斯改平飞机的动作还没有完成。 此时，操纵杆剧烈振动起来。 失速振杆。 飞控终于发现了他们的速度过低，启动了操纵杆里的马达来给飞行员反馈。 “我太讨厌这些民用飞机了！” “军机里就没有这些没用的花头，只会让我握不稳操纵杆的东西。” 一旁的多功能界面里有关闭的虚拟按键，不过显然梅南德斯没有办法腾出手去按。 他只好费劲地握住不断振动的操纵杆，用尽量轻柔、平稳的动作，让飞机的机头指向地平线。 “警告，最大迎角。” 警报声，在机头下降时才姗姗来迟。 “可能会很颠簸，抓稳了。” 在后舱的众人们早已抓握住了一切看起来牢固的东西，让自己不至于在梅南德斯做机动的时候被甩到舱壁上。 事实证明梅南德斯说得没错。 飞机突然开始剧烈摇晃起来，接着竟然开始旋转。 强力的气流裹挟着这仿佛是一粒尘埃的飞行器。 飞控不停地发出“无法改出”的警告，那操纵杆也像是焊死了一样，无法转动半分。 梅南德斯在过载中努力抬头，透过挡风玻璃向外面看去，夜空已经不在视线内了。 这说明在刚才的失控中，机头已经指向了下方。 好消息是，失速警报已经解除，因高度的降低，飞机重新获得了速度。 坏消息是，他们被卷入了风暴中，现在飞机不停旋转，迟早会被撕碎或者砸向地面。 梅南德斯拼命向后拉操纵杆，试图让机头重新指向攻角的正方向。 这是标准的改出策略，关键在于平稳地过渡，在完成指向的过程获取足够的速度。 但是现在坐在驾驶位置上的梅南德斯认为，真正的问题是他扳不动操纵杆。 那东西被拽着往前，也就是机头下沉的方向。 “往风暴里面飞！” 梅南德斯听见身后传来这样的呼喊声。 他无暇回头，只知道是一个他从来没听过的女人的声音。 正是那个从来没在他面前说过话的艾拉。 “照她说的做吧。” 接着是杰克的声音。 梅南德斯稍稍一愣，跟自己的理智做了两秒钟斗争，最后还是决定照做。 他紧握操纵杆，让其慢慢向下。 而机头神奇地指向了风暴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