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色的天空暮气沉沉，铅云无声地笼罩大地。 一道孤独人影，飘荡在红尘之中，他眉头紧蹙，像是在思考；他神色迷惘，像是在怀疑。 透过熙攘人群，他看见一道匆忙身影，不禁眉头皱得更深，一道道沟壑横在额头上，宛如是从高空俯瞰而下的黄土高坡…… 一股难言的情绪，悄然上涌。 恨！ “我恨她？” “为什么？” “她是谁？” “我……又是谁？” 男人孤独地飘在人间，左手扶着额头，大拇指用力按在太阳穴上，不断揉搓，只觉得头痛欲裂，像是有什么东西硬生生从记忆中割裂出去。 他忘记了。 很多，很多…… “我是谁？她是谁？我到底忘记了什么？” 男人用力揉着太阳穴，神色越发的迷惘，沉沉铅云笼罩头顶，就像是一层黑色迷雾阻隔了晴朗天空，也隔断了男人的记忆，难以忆起往昔。 只有一股刻骨铭心的深沉恨意在不断流淌，惊涛拍岸似的肆意冲刷灵魂。 不知何时。 那道匆忙身影似乎有所感触，竟然是抬起头，望向男人。 漂亮的眼眸之中，露出几分惊异。 瞳孔微微一缩，唇角浅浅勾起一抹弧度，一声轻咦从唇齿间流淌而出，是那样的顺其自然。 “李玄？！” 轰—— 记忆闸门轰然破裂，男人虎躯一震，目眦欲裂。 他，想起来了。 什么都想起来了。 …… 桀桀桀…… “愚蠢的人类。” 大道之音响彻，充满不屑的邪恶笑声飘出。 肆无忌惮地讥讽道： “就算你凭自己的意志影响，让他恢复记忆，又能如何？他的一切都已经结束，留在人间的不过是一缕执念幻象，根本就什么都做不了。” 一片虚无空间，大道意志冷冷瞥一眼旁边的人类小女孩，冷嘲热讽。 “他的意志，早在替你们承担一切因果的过程中消亡殆尽，留在这人间的最后一缕执念也将随风而散，这世界再也不会有他存在过的痕迹。” “但是。” “他所恨者，永垂不朽。” “不论叶青凰，还是江天奇，亦或者沈墨竹、洛风……那些人，都将永恒存在，即便是你拥有了与吾等同的力量，也难将其彻底抹除。” “这，就是因果。” “凌驾于大道之外的因果。” 呵呵！ “不得不承认，人之意志影响大道运转，他是吾生平仅见的妖孽，但即便他曾试图改写大道，也终究没能彻底凌驾于大道之上，超脱大道之外的因果。” 大道意志斜睨一眼任依依。 “杀死叶青凰、江天奇等人的唯一办法，就是你们这些被他彻底改写命运的人随之泯灭，永远消失在岁月长河中。” “只要你、思璇……或者任何一个他李玄身边的亲友还活着。” “那份因果，就会促成他最不愿意看见的结局。” “他改变不了。” “你，也不行。” “……师父。” 任依依微微低头，陷入沉默。 良久。 她深吸一口气，秀眉舒展开。 “既然师父能凭借一缕意志改写历史，谋逆大道，将思璇妹妹保护下来，将我送到这般高度……我相信，师父一定可以改写所谓凌驾于大道之上的因果。” “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师父他，只是需要一个契机罢了。” 任依依展颜一笑。 微微低头，隔着无尽时空呢喃：“师父……” …… “依依？” 隔着无尽时空，李玄仿佛听见有人在呼唤。 随着记忆闸门打开，他想起来，那道声音的主人，赫然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任依依。 那位没有什么特殊天赋，但是悟性让他都望尘莫及的女孩…… 任依依的声音飘来：“师父，依依无能，未曾超越大道之上的因果，只能勉强护住思璇妹妹她们的周全……”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李玄脸上迷惘散去，露出一抹淡淡笑容：“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他们。” 随着记忆恢复。 李玄知道，他现在的状态，已经无法改变什么。 护住了至亲之人，代价便是他所仇恨之人也都活下来，在这片时空当中，不死不灭。 而他自己，终将随风飘散。 “爸妈，思璇，还有思思……对不起。” 一抹无声的泪痕，悄然滑落。 铅云沸腾，黑暗席卷，霎时间大雨倾盆。 人群中，那一抹匆匆身影，叶青凰，她淡淡一笑，摇头自嘲：“我这是怎么了？那个废物明明已经死去多时，怎么可能重新出现？刚刚一定是我眼花了……” 叶青凰抛开思绪，走进一栋高楼大厦。 拥簇的人群涌来，各种恭维的声音不绝于耳，顿时心情舒畅。 “果然，没有他，一切都那么美好。” “哪怕是……大雨倾盆。” 轰隆—— 咔咔嚓…… 雨落倾盆，天昏地暗。 相隔无尽时空，任依依一步跨出，来到红尘之中，驱散雨幕，撑开一片朗朗乾坤。 “师父……” “依依，不要悲伤。”李玄伸出手，轻轻地帮这小徒弟擦拭眼角那一抹泪痕，却发现他根本无法触及，就像是两人处在不同时空般，穿梭而过。 李玄虎躯一震，手指轻颤。 “如果他们问起来，你就说，我一定会回来……” 铅云滚烫，电闪雷鸣。 云雨之下，一道飘渺身影在风中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烟消云散。 任依依抿着嘴，用力点头。 但她知道，师父这是在安慰她，一旦离开，就回不来了。 永远回不来了。 除非她能超脱大道之上的因果，才有机会将“这场梦”揉碎，融入到现实世界中，让师父得以重新归来。 “师父……我会的。” “傻丫头。” 李玄笑了笑，身影飘摇地向着天空飞去，厚重的即将镇压大地的铅云竟然是在顷刻间化成霞光万丈，撕开一道口子，像是天空在对她微笑。 那道孤独的身影，一跃踏入。 “那是……” 遥远的虚无深处，大道意志发出惊呼：“残碎的意念之力，竟然能打开新世界大门？他难道是要在另外一个世界崛起，重新归来？” “不——” “你休想！” 一道意志，险些改写大道，这让大道意志很是忌惮。 本以为李玄终将成为过去，现在，祂却是有些慌乱，忍不住地朝着那万丈霞光疯狂出手，大道之力涌动，要把李玄仅存的一缕残念彻底磨灭。 “你找死！” 任依依也不落下，当即出手拦截大道之力。 与此同时。 她隔着虚空抓摄，两道人影被抓到虚无中，向着万丈霞光的通道飞去。 赫然是叶青凰，还有江天奇。 “既然在这个世界死不了，那就去别的世界……师父一定会亲手宰了你们。” “你做梦！” 大道意志改变手段，转而阻拦任依依送‘叶青凰"与‘江天奇"进入霞光通道，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和李玄一起离开。 轰隆隆—— 大道之力迭起，日月时空沸腾。 一番交锋过后，大道意志冷哼一声：“人类，你太过分了！” 呵！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帮我爹，有错吗？一看你就没爹，虾皮！”任依依冷言嘲讽道：“你倒是阻止我啊？阻止不了？那你跟过去，去另外一个世界找我师父麻烦啊？” “你——” “你什么你？不敢就只说，怂蛋，脓包！” “哼！你也没能把他们两个一同送过去，只是带过去一缕魂魄……李玄不能在另外一个世界杀掉他们，就无法泯灭心中那份执念，他……回不来了！” “是吗？我怎么觉着这话你自己都不信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