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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老侠的回忆:第76章 再也不见了,师父

不知为何,师父自从听到光绪皇帝驾崩后,神情就渐渐呆滞起来。 到了晚上,他突然发起高烧。我和小春子两人轮流照顾他,不停地用温水给他擦身。 这是美国的护士索菲亚教给我的退烧办法。但师父的高烧一直不退,而且几次出现抽筋的现象。我心里不禁发凉。 1908年11月15日一大早,小春子和邵平下山去找医师。我和吴越凡则在山上照顾师父。 他的情况越来越不乐观。师父虽然短暂醒来几次,但他不喝水,不吃稀粥,还说起了胡话。 更让我头疼的是,师父腹部的枪伤发生了大面积的流脓,有恶臭的味道。 到了中午,小春子两人终于把一个山村的医师请上山来。那医师把了脉,又看了师父的伤口,连连摇头,说师父已经大渐弥留,自己医术不行,治不了这病。 说完,他就要走。小春子一把拉住那医师。一番好说歹说,那医师总算留下一张药方子。 开这方子,那医师不收我们的钱,但他也说了,人要是治不好,不要怪他。 看医师这态度,我们心里也明白,师父这次真的是危在旦夕了。 简单吃过午饭后,邵平、吴越凡两人拿着方子,去北京城抓药了。我和小春子则在山上守着师父。 此时,他已经昏迷过去了。我看着师父的样子,忍不住流下眼泪。他这个状况,还能不能醒来喝药都是未知数。 小春子倒是很淡然,说生老病死乃是人世间之常态,劝我看开一点。经历了许多风雨后,他好像变了许多,也看开了许多。 到了下午五点多,邵平、吴越凡终于回来了。他们带回药的同时,也带回一个重磅消息。 今天下午两点,慈禧终于两腿一蹬,死了。和光绪皇帝一样,慈禧的死因也不公布。 我和小春子一听,心里都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特别是小春子,“咿咿呀呀”地唱起我听不懂的地方民谣。 等我们煎好药,师父突然醒来了。我便赶紧端着药汤,喂他小口地喝下。等他喝完药汤后,我便把慈禧去世的喜讯告诉了师父。 他一听,眼睛里突然闪烁着兴奋的火花,捶着胸口大笑,笑到剧烈地咳嗽起来。我赶紧给他拍拍后背。 缓了一会,师父笑道:“普天同庆!真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没,咳咳,没想到,这老妖婆走在我前头,总算可以瞑目了。” “师父,你何出此言,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师父摆摆手,说道:“能好起来是最好,要是好不了,你也莫要伤心。我已经六十四岁了。这对一个在刀尖上讨饭吃的人来说,便是高寿了。 我当初遁入佛门,原本只是想隐去大刀王五的名声。结果,为我剃发的老禅师讲了一句话,让我铭记至今。繁花落尽皆过客,莫负韶华成蹉跎。 不管怎样,我这一生值了,若死亦无憾了。小春子,我要是走了,你就在纳兰公子旁边挖个坑,随便埋一下就行了。简简单单就好,不要搞什么仪式。这样,我走了也安心。” 小春子点点头,说道:“棺材板还是要装的。” “唉,不用,不用。直接土埋就行了。多事之秋,还要找人打棺材,没这个必要。” “王大侠,寺庙里有现成的。大雄宝殿里有个藏书的大木柜,刚刚好。” “哦,有现成的也行。那陈小姐那边,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王大侠。” 师父和小春子,就像是在商量去市场买什么菜似的,商量起他的身后事。 我隐约觉得不安,正想说点什么。 师父又转头对我说道:“你可千万要记得,你和我好徒孙——戈梅尔约定了,三天后去烟台。今天是,是第二天了吧。” “嗯,师父你放心,我忘不了。” 师父又笑嘻嘻地说道:“人家康寿延娶了一个洋媳妇。你既然要回美国,那就多娶几个洋妞,多生几个孩子。再把我们咸鱼宗的武功好好发扬光大。哈哈哈。” “好……” 我突然有些哽咽起来,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我和师父只讲了白萍的病逝,并没有和他说起,和赵子悠的约定。他也不知道美国人不兴一妻多妾这一套。 但我知道,师父,他现在可能是在临终叮嘱。 “小春子,还有酒吗?” “有。” “那你拿过来。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我们得好好喝几杯才行。” “我这就去拿。” 我嘴巴动了动,但终究是没有开口阻拦,眼泪却再次流下来。 我们几人陪师父喝酒到七点多,他便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头歪在桌子上。我把他轻轻抱起来,放在床上。 “老侠,我们到外面再喝几杯。” “好。” 我和小春子一人拎着一坛酒,就坐在师父房间的门口,一边喝一边聊。 “你师父他心愿已得偿。他要是真的走了,也是开心地走的,你莫要悲伤。” “我明白。” “但我知道,他唯一放不下的挂念,就是你。他怕你再步嗣同后尘,希望你早点出国。所以,我建议,你明天一早就去烟台,和戈梅尔会合。你师父的事就交给我吧。” 我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师父,又看了看小春子,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好,就依你。” 当天晚上,我和小春子为师父守夜。我守上半夜,他守下半夜。 1908年11月16日早上,睡得有些迷糊的我被小春子叫醒了。 “老侠,老侠,你师父他归天了。” 我一听,赶紧起身,跑到师父的房间,一摸他,发现身体已经有点发硬了。 “他什么时候走的?” “大概是六点吧。我打了个小盹,一醒来,便去呼唤王大侠,发现他已经不能应答,便赶紧去喊你。” 只见师父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床上,嘴角微微上扬,好像是在梦中安详地走的。 当时,我并没有太悲伤。或许,心里早有了准备。 我跪下来,给师父板正地磕了三个响头,便和小春子一起整理他的遗容。邵平、吴越凡两人也过来帮忙。 接下来,我和小春子走到大雄宝殿,把那个大木柜里面的书拿出来,把夹层拆掉 ,用布把大木柜擦干净,并抬到师父房门前。 又把师父的衣服、被子等铺在大木柜里,仔细拍打,让他一会躺在里面舒服一点。我把师父写给我的那封信也放进了木柜里。 然后,我们四人小心地抬着师父的尸体,放在大木柜。这时候,师父的身体已经十分僵硬,全身冰凉。 等到小春子他们把大木柜锁上,并用绳子绑好时,我的眼泪才滴下来。 这次,真的再也不见了,师父。 到了中午十二点多,我们四人终于在纳兰公子墓的旁边,挖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大坑,把装有师父尸体的大木柜放了进去。 回填完土后,我们四人都有些又累又饿,坐在新坟旁边,一时都不想说话。 一会,小春子对我说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烟台?” 我看了看师父的新坟,说道:“还差个墓碑。等替师父立了墓碑,我就动身去烟台。” “我刚好认识一个工匠,专门刻墓碑的。他那里的石料是现成的。刻起来很快。我下午就去找他。大概明天上午就能刻好了。” “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