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玄传说:第二十八章 若水
《十玄传说》第二十八章若水
柔渊宗被我的“随心所欲剑”逼的用出了自己压箱底的绝招“相思婉约剑”。面对此等超群绝伦的剑法,我如遭泰山压顶一般,明明柔渊宗的剑招并无奇特之处,但就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我第一次遇到如此超凡入圣的剑术,也被逼出了浑身本事,每每于极险处屡出奇招,将局势勉强扳回来,在此期间我数次要以“观火剑意”对敌,但在“相思婉约剑”的重压之下,明知下一招要如何应对,却受困于内力不够无法使出。
十余招之后,我被杀的左支右拙,渐渐支持不住,索性剑势一变,展开“巧拙剑意”,这路剑意源自“二十四品神剑诀”中“老阳生少阴”之法,又结合了“逆云掌”的“正逆反冲”所创,要旨便是大拙若巧、大巧若拙,时而表面轻灵飘逸,内里沉雄稳健,时而用奇拙滞涩的路子施展迅捷轻盈的剑法,乃是一等一的防守剑术,此刻使将开来,一改先前被动挨打的局面,与柔渊宗斗了个旗鼓相当。
不过柔渊宗内力剑法均是当世绝顶,仅仅斗了十余招,便摸到了“巧拙剑意”的路子,身形陡转,仰天长啸,语调忧伤不胜,手上却不停歇,一柄软剑使得奇幻无方,招式里那股忧伤凄惨之意却愈来愈盛,竟数度将我的必杀之剑连续打乱!不过此时我已无先前那般惶恐,手中长剑回旋圈转,化作“若虚剑意”,出剑虚实不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让人无法琢磨,正是借鉴了翠云寺中音律之战与“二十四品剑”的奇正相合,孙子兵法曾言,“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乃兵法中的诡诈之道,我当年恰好读过几句,在翠云寺观音律之战时已想起这句话来,此刻以兵法入剑,实则实之、虚则虚之、实则虚之、虚则实之,长剑纵横交错、屈曲流转,设下无数圈套,诱敌深入,而且虚招实招不停变换,柔渊宗为我所迫,奇幻招式无再用处,我正准备一鼓作气直捣黄龙,不料柔渊宗大喝一声,剑势刹那间变得深邃无方,长剑顺刺,斜削,横劈,如挽重物,滞涩异常,每出一剑,好似笼罩了我数处要穴,就似个巨大磨盘,将虚招实招层层碾碎,就连我的精气神意,也在这十龙十象的重压之下,逐渐消耗殆尽,我不禁感叹天下第一剑果然名声非虚,此时已然明白这“相思婉约剑”脱胎于“二十四品剑”中的“含蓄剑”,纯走精神一路,但跟我的“随心所欲剑”一样,并不拘泥于招式,一旦施展开来,已然脱出二十四品剑,上天入地,变化无穷。
我虽暂落下风,招式却未散乱,在穷尽“若虚剑意”的变化后,长剑迎难而上,一剑正,一剑奇,连出八剑,奇正相合,又将劣势扭转过来,正是我最近悟出的“天风剑意”,这路剑意是将“天子望岳剑”与“疾风骤雨剑”依据二十四品神剑诀结合而成,我之前虽知其理,但运使出来总是不得要领,无法合二为一,直到为学二十四品剑而研究易学时,明白了八卦推演的道理,天者乾也,风者巽也,乾上巽下为姤卦,意为天下有风,吹遍万物,巽上乾下为小畜卦,风行天上,密云不雨,以此类推,姤卦与小畜卦再度组合,生出新的卦象……我将这道理融入“天风剑意”,当真生生不息,无有穷尽。
此时已拆了千余招上下,柔渊宗虽大占上风,却始终无法将我彻底击溃,不禁大笑道:“痛快,痛快,当真痛快!”
我使尽浑身解数,可是苦于内力不及对方,许多精妙变化难以施展,此刻随着内力开始不济,渐渐被对方逼入绝境,心想我自创剑法,穷尽变化,与天下第一剑斗到如此程度,营救濯清的计划看来大大可行,此行目的已然达到。但要弃剑认输,却又极不甘心,手上一颤,便被柔渊宗趁势攻进,眼看就要支持不住。
真的没办法了么?我心道。
不,还有什么,一定还有什么我没有记起来。
快点,快点,要输了啊!我在心底大喊。
……
就在方要落败的一瞬,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自我身体生出,长剑于绝境处向外一旋,泛起一片灿烂的光华,将柔渊宗瞬间逼出三丈开外!
我精神为之一振,刚才我欲用“巧拙剑意”防守,但却不甘心就此失败,因此“天风剑意”就未尽收,就在这似放似收之间,剑法再度突破,竟集我学到的所有武学至理,以“海纳百川”之法融成“海川剑意”,一时间剑势暴涨,法天象地,拔山超海,当真是“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至此“随心所欲剑”终于有所小成!
眼见柔渊宗神色愈发凝重,再无先前那般随意,我明白终于让他感到压力,长剑趁势挥挥洒洒,以攻对攻,直如惊涛万里,波澜壮阔,斗到此时,我终于能在剑法上与柔渊宗分庭抗礼!
斗到此时,我心中空而明之,早已晋入忘我境界,出剑收剑全凭本能,眼中只有对方的一点剑尖。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已不知道出了多少剑,虽然仍无败像,但是内力运转却渐渐有些涩滞,我明白自己已到极限,索性将所剩内力一口气注入三尺长剑,剑尖隐隐颤动,连变八个方位,忽而虚实尽收,全力刺出!这一剑一往无前,灌注了我所有的精气神,柔渊宗长剑连挥,刹那间挽出无数剑花阻挡,但这一剑实在太强,竟势如破竹,直冲而去!只见柔渊宗软剑一振,瞬间化生十三道剑圈,套向我的长剑!
双剑连续对撞,发出“铮铮铮”的龙吟,我咬牙苦撑,誓死不退,将全身上下的每一分力量都逼了出来,终于第在第十三招对罢,被柔渊宗震得长剑脱手飞出,我身子一软再也支撑不住,脚步踉踉跄跄,摔倒在地,方才那一剑将我剩余内力都用了上去,此刻几近虚脱,只是大口喘着粗气。只听柔渊宗叹道:“适才老夫运足内力,才将你长剑震得脱手,单以剑法而论,你已不弱于我,甚至达到我恩师的“剑神”境界,也有可能!”
我又惊又喜,柔渊宗这番评价可谓极高,忙道:“那我的计划……”
柔渊宗道:“七成把握!”
我仰天大笑,心情无比舒畅,刚要拾剑入鞘,丹田里突然一阵刺痛,真气竟如开水般沸腾翻滚,我这才想起来,晚林说我运内力不得超过半个时辰,可刚才我与柔渊宗一场大战,恐怕已经连一个时辰都不止!心下大是懊悔,此时紊乱的真气已在我经脉中狂冲乱突,涅阳真气与之遭遇,瞬间土崩瓦解,我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剧痛已然攻心,身子摇晃不已,向后便倒,只是还未及地,便被人伸手扶住,我只觉一道真气自背后“命门穴”缓缓输入体内,心道这异种真气恐怕不是用内力就能压住的,否则我的涅阳神功为何毫无作用?谁知随着柔渊宗的真气在我体内游走,本来紊乱不一的内息竟开始变得平衡,过了一盏茶的时分,经脉终于恢复正常。
见我无恙,柔渊宗撤去内力,问道:“你可好些了么?”
我惊讶道:“为何爷爷的内力能平复这紊乱的真气,而我的涅阳神功就不可以呢?”
柔渊宗道:“第一,反噬的真气是你的,用于化解的真气还是你的,两股真气同源同流,又怎能互相化解?这第二,便是因为老夫的“若水真气”能随时随地修复损伤的经脉,当年清儿在娘胎里经脉受损,也是练了若水真气后才没有留下病根。”说到这里柔渊宗抬眼望天,忽的道:“这几日,你且来练练这“若水真气”,说不定可以将你的“封心蚀脉术”暂缓发作!”
我心中一喜,此时情况紧急,也就不再推辞,刚要跪下谢恩,却被柔渊宗所阻,“救清儿要紧,这些俗礼就免了吧,你且听好,“若水真气”乃是老夫从流水中悟出,老子曾言,上善若水,利万物而不争。流水所及,无色无味,无法无相,在方而法方,在圆而法圆,微则无声,巨则汹涌,表象平静,暗流涌动,与人无争却有容纳万物,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我此时悟性渐高,听到一半已明白这若水真气出自道家真理,已经接近“道”的境界。关键就是“在方而法方,在圆而法圆”,与我的“观火剑意”有些相似,但能“利万物而不争”,却比观火剑意高明许多,这一点也是这门内功的精髓,也就是因为符合流水特性,才能随时随地的温养经脉,平复所受的伤损。而且由于随圆就方,“若水真气”不会与任何内功相冲突,只会让自己的内力愈来愈凝实沉炼。明白之后不由好生佩服柔渊宗能创出这等绝学,忙按照其所说,开始修炼。
既然理解了功法特性,又有柔渊宗从旁助力,只用了三日,我便将“若水真气”练至第一层,然后又用了五日时间,让柔渊宗帮我完善计划中不稳定的部分。
五日已过,我已准备妥当,明天便要动身,只听柔渊宗道:“事到如今,是该跟你说一说你这“星魂剑”的来历了!”
我一愣,心道莫非说的是我的“星晴剑”?忙凝神倾听。只听柔渊宗说道:“三百年前,大唐有一铸剑师,名唤张鸦九,其所铸的“鸦九剑”天下闻名,但是自鸦九剑之后,张鸦九于铸剑一道却再无寸进,究其原因,乃当时已寻不到上好的铸剑铁精。后来鸦九先生随大周梁国先祖迁移至此,在其花甲偶然获得一块上等流星陨铁,耗时三年,方才根据铁精中的特性铸成三柄宝剑,以天地人三才之数分别命名为“日灵”,“月魄”,还有你这把剑,“星魂”!”
我心道原来这把剑如此有名,那自己可是赚大了,只听柔渊宗续道,“其中日灵剑沉重刚猛,重达六十四斤,开碑裂石,无坚不摧,月魄剑轻盈锋利,削铁如泥,寻常宝刀宝剑根本无法挡其一击,唯有这星魂剑毫无异处,与普通长剑没有任何不同,就连鸦九先生都无法理解。要知这流星陨铁坚硬异常,就连金刚钻也无法将其破开,鸦九先生不得已,冒险在万仞峰顶以玄精铁钎引来九天雷电,终于将这流星陨铁劈做三大块,后来鸦九先生以其余陨铁碎块作为锤钳,才铸成这三把宝剑,日灵剑与月魄剑后来辗转数人之手,每一任的拥有者无不是武林中的顶尖儿人物,唯有这星魂剑,因为太过平常,只被当作寻常之物,甚至曾流落到普通人家砍瓜切菜,直到遇见家师……”
听到这里,我下意识脱口而出:“一代剑神,秦羽飞前辈?”柔渊宗点点头,顿了一顿,似是有些怀念,随即接着说道:“家师认为剑之一道,须得其神而忘其形,能将最平凡的剑练到不输神兵利器的程度,才是剑法极致,所以家师在听到这把剑的传说,只认为是把普通长剑,所以将其配在身上,可后来,随着恩师内力愈来愈强,渐渐发现了这把剑的不同之处,就是剑身极韧极坚,无论用任何办法,都不能将其折断,甚至连缺口都无法造成,而且武功练到深处,其锋利程度能随持剑者的心意随时变换,能放能收,如同拥有灵魂一般,实在比那些一味锋利的神兵利器强上数倍,恩师并非迂腐顽固之人,既已得到神兵,也就顺势用之,于是就以这柄剑,创出《太虚御剑诀》,并以此击败拥有月魄剑的“十玄宗”宗主夜寒空,成为当世剑神!”
我想象着一代剑神大战十玄宗主的雄姿英发,不禁内心激荡,只听柔渊宗接着说道:“后来恩师武功上达天道,封剑归隐,并将星魂剑放于秦家老宅的杂物间,也就是他初次得剑之地。说是此剑为天地之灵,应该让它代代相传。”说罢柔渊宗看着我,双目忽而一亮,说道,“所以,你能得到此剑,也是冥冥之中的缘分,有它相助,机会定可大增!”
我万万没想到,这随手得来的长剑竟然如此神异,当下拍拍“星魂剑”,仿佛自己已经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蓦地豪气大增,心想不管前方如何凶险,我都信心十足!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我便拜别柔渊宗,离开轮回谷,以啸声将拔韧召回,骑马下山,赶到思南城。入城后,寻到我与枫晚林约定的“观澜阁”,刚刚进去,便见枫晚林轻纱遮面,自楼上缓缓走下,一见是我,惊喜不定,忙走上前来,伸出右手,以三指按我手腕,过了一会儿,沉下脸来,道:“你与人动手超过半个时辰了?”
我讪笑着点点头。
只见枫晚林柳眉倒竖,斥道:“我的话都白说了么?你这般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若不是有股至柔力量随时随地的平复你的经脉,你可能早就已经……”
我笑道:“你看这不是没事吗,再说我吉人天相,又有你这位医仙圣手眷顾,别说黑白无常了,就连十殿阎罗,也收不了我这条命去!”
枫晚林急忙捂住我嘴:“神明在上,不可乱说!”
我点了点头,沉声道:“路上再说吧,收拾行李,我们即刻出发!”
枫晚林无奈,只得回房收拾行李,与我一同前往樾州城,期间枫晚林告知我,已然将我练成《玄牝经》的消息散发出去,并弄到了一张喜帖,我也将近几日发生的事情一一说出,得知我练了“若水真气”能随时随地平复紊乱的内息,枫晚林才放下心来。
五日之后,我们赶到樾州城下,只见这座巨城高约十余丈,一条黑水河浩浩汤汤,盘旋城外,宛若游龙,城楼皆由黑砖黑瓦建造,仿佛一只黑色怪兽,既庄严肃穆,又威武雄壮,城头刀枪林立,遍布黑甲军士,或站岗,或巡逻,分工明确,军容肃整,与我所见的其他城池完全不同,叹道不愧是兵家重地,气象果真不凡。
进得城内,我俩寻处客栈安顿下来,随意吃了些晚饭,期间反复讨论了计划的所有细节,尽可能的将每一个变化都考虑到位,直至入夜,才分头回房。
一夜,过去了……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我已醒来,先洗了个冷水澡,再换上一身崭新的白色武士服,把“星魂剑”擦得铮亮,悬于腰间,将一个软包裹与喜帖放于怀中,想到晚林应该按计划先行离开,一切准备妥当,我便前往早市粥铺,一连吃了五张蒸饼与四个五香茶叶蛋,又喝了三碗米粥。想到自己要去面对段家这庞然大物,竟然没有一丝惧怕,反而兴奋不已,跃跃欲试,不由感叹自己是否变成了一个疯子。
咽下最后一口米粥,我在心里默念:濯清,我来接你了!
出门之后,略一打听段府所在,便买了几样礼物,骑马前往,沿途只见许多武林人士,服饰装扮各不相同,看方向都是朝段府而去,心道这段家的影响力可真不小。正自思索,旁边有人搭话:“小兄弟,敢问你也是去段府参加喜宴的吧。”我回头一看,见是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骑一匹黄马,背负一把长刀,正笑呵呵的跟我打招呼。我忙一抱拳,道:“是啊,在下从五水道广宁府来,怎么大哥您也要去参加么?”
那大汉笑道:“是啊,在下许达汉,也来自五水道,不过是出身崇州济明府的“景山派”,虽然不是甚么名门大派,但因为在下曾经帮过辰彦公子一点小忙,也算是熟识,这才也有幸接到这喜帖,敢问小兄弟出身何派啊?”
我说道:“惭愧惭愧,在下青城派赵叔齐,家师有恙在身,所以着我替他前来,也好让我见见世面。”这份帖子是枫晚林从青城派掌门李展云手中以十两黄金购得,这李展云乃薛家远房表亲,由于青城派百年前虽然强势,但如今已然式微,李展云也不愿面见武林同道,一见有钱赚,便痛快的答应了,由于他在五水道也并无太多人熟悉,所以冒充他的徒弟最为合适。
许达汉道:“原来是青城高足,我老许久仰李掌门大名已久,你看咱们二人结伴前去可好?”
见这许达汉也算直爽,我也就应了,与他一起往段府赶去。
转过两条街道,一座宏伟的府邸便进入我的视线,但见灰檐朱瓦,雕栏玉砌,比起号称广宁府“第一户”的朱家宅院来大了不止一倍,只见府上处处张灯结彩,一片喜庆。我心中一半愤怒一半哀伤,但面上只是微笑,与许达汉交了喜帖走进朱漆大门,段家请帖共分三种,青色的是一般江湖人的帖子,被安排在外院,而我与许达汉所拿的红色喜帖则是贵宾,属于亲朋好友或一派掌门之类有身份的人,被安排在内院,金色喜帖则是上等贵宾,如七大派掌门、王公贵族、朝廷大员之类则被安排在中堂,段府院落五进,每进极宽极广,仅一个外院便摆了近二十桌宾客,我大略数了数,两进院落加上内堂总共怕不得有四十桌。每桌十余人那就得四五百人,规模之大,不禁令人乍舌。
我与许达汉甫进内院,便有专人带我们到写有自己姓名的桌上,落座时才发现我二人竟然坐于同一桌。坐定之后许达汉笑道:“看来我与小兄弟你还挺有缘分哪!”
我也笑道:“是啊,兄弟初次行走江湖,便能碰到如此盛会,看这场面如此庞大,主人家却丝毫不乱,真是难得。”
许达汉道:“那是,你看此处不仅有各门各派的的武林人士,还有本地巨商富贾,以及三教九流中的头面人物,甚至朝廷重臣要员,但这各色人物却都被安排的井井有条,这全都多亏了段家有个大总管,人称“五福临门”的段五福!”说罢向右一指,“你看!”
我顺他所指,放眼望去,只见门口处一名有些矮胖的中年人正在笑吟吟的与进门宾客打着招呼,此人面白无须,一脸和气,无论是朝廷官员,武林同道,还是本地商贾,都能一一叫出对方姓名,且礼数周全,随之安排座位,丝毫不爽,不愧为大家族的总管。
只听许达汉道:“别看这段五福一脸和气,手上功夫却是极硬,他乃相国寺俗家弟子,入门三年便自下而上,修到了三十六路龙爪手,得以入罗汉堂继续精修,又用了两年时间,突破“珈蓝叶指”,修成“转轮断灭指”,眼看可以修练顶尖绝学“大千顿悟指”,他却自愿放弃,并说这“转轮断灭指”已足够让他参悟一生,再学其他武功徒增负累,当时大家都觉得他是个疯子,只有元生方丈认为此人知进识退,将来必成大器,果然,过了五年,段五福凭借“转轮断灭指”,闯过“梦幻泡影有为阵”,下得山去,一月间连败当时十三名高手,并且在段无涯的“三生三灭神功”下,足足支撑了一百零八招才不敌落败,后来钦佩段无涯的武功为人,从而做了段府大总管,不过此人除了武功高强外,甚是圆滑世故,长袖善舞,十年间将段府打理的井井有条,连段无涯都不把他当下人看,而是与他平辈论交,更让段五福死心塌地。”说到这里,许达汉皱了皱眉头,道,“段五福没有子嗣,只有一个外甥叫尚修文,甚是疼爱,不过听闻几年前尚修文跟随朱由钦犯上作乱,被一个姓叶的少年打成重伤,后来圣上下旨,朱家被满门抄斩,尚修文自然也在其中,据说段五福却将其尽数怪罪到这叶姓少年的头上,还扬言一定要给他报仇……”
听到这里我心里微微一惊,看来自己又多了些恩怨要处理。
许达汉对武林人事极为熟捻,景山派虽不以武功见长,但机关消息学却别有一功,许达汉于机关一道没学多少,却将这打听消息练得出神入化,正好我也想熟悉一下今天来的人物,便听他将此间人物一一道来。
开始介绍的都是些普通人物,我也不太在意,待说到靠近内堂的那一桌,许达汉的语气忽然凝重起来。原来这一桌乃外院领席,上面坐的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为首一人乃段家大公子段辰龙,只见他肤色黝黑,身形健硕,即使坐在那里,也能感觉气势逼人,不愧出身行伍,他右手边坐着一个女子,肤若凝脂,凤眼生威,望来英姿飒爽,便是段辰龙的夫人薛凤临。本来女子不得入领席,但薛凤临除了是段家儿媳以外,还有一个身份是七大派之一北燕阁的掌门,只是因为她今天的身份不是宾客,而是主人,所以在外院领席。段辰龙左侧端坐一名中年僧人,方脸高鼻,一双环眼精光四射,听许达汉言道,此人便是大相国寺罗汉堂首座元垢大师,他不理外务,精研武功佛法,三年前更是练成了大相国寺禁传剑法“摩诃五蕴剑”,乃大相国寺百年来剑法第一人。
坐于元垢大师身侧的是三清派“上清观”的观主,三清掌门独泊真人的师弟,独醒道长,我见他相貌寻常,睡眼惺忪,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武林高人的风范,想到老师说起三清派的藏气功夫首屈一指,也就不再奇怪。
再往左数,是段家二少爷段辰复,他与其兄样貌虽似,气质却大不相同,身形有些微胖,天庭饱满,皮肤白皙,一脸精明,双眼不住转动,似是想着什么。这时我却注意到段辰复边上的一个男子,此人神色有些萧索,与周边的气氛格格不入,只是盯着眼前一杯水酒,我却从此人身上感到了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听许达汉介绍,才知他居然是七大派之一莫山世家的宗主,“一叶沧海”莫观云,由于他娶了段无涯的女儿段紫嫣,因此也算段家半个主人,自莫观云往下,正是“滕王阁”的老熟人,“惊寒掌”段长天,段长天身侧坐了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看上去比柔涤玄还要年轻,听许达汉解说,我才知道这人居然是“滕王阁”副阁主,“请缨鞭”陆云绡。陆云绡身旁坐着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居然是“如梦钩”孟霁雨,这下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看着他与名字完全不符的身形,我使劲憋住,才没笑出声来。
孟霁雨身旁是“虚怀若谷”杨怀谷,我本不太在意,却在杨怀谷旁边见到了一张熟悉的令人厌恶的脸,不是别人,正是小王爷武思齐!见到他我就火大,若不是今天有大事要办,非得狠狠揍他一顿出出气不可!
介绍完外院宾客,许达汉呷了口茶,转向中堂神色变得凝重,道:“中堂那几位,便是当今武林中顶尖的人物,你看居中主位的,便是段家宗主,“横无际涯”段无涯!”
我抬眼望去,只见段无涯眉目英挺,长髯及胸,虽然已过天命之年,但由于修炼玄功,须发皆为乌黑,虽然相隔甚远,我已感觉他身上那股浑然天成的气场,心想果然有些门道。又听许达汉道:“坐在段无涯身旁的那位高僧,便是大相国寺的主持方丈,元生大师!”
我见那元生方丈星目剑眉,竟是十分俊朗,而且不由“咦”了一声,许达汉见我吃惊,笑道:“没想到吧,这元生大师精研《菩提心经》多年,涅槃四相神功已达化境,不仅易筋洗髓,连外貌也似越练越年轻,明明已过天命之年,却跟三十出头也似,真让人羡慕!”
我再看去,却见元生方丈谈笑之间,宝相庄严,气度不凡,而且我竟感觉不到他的气场,好像他已与天地同化一般,心道不愧是与柔渊宗齐名的高手,便多看了一眼,却见元生方丈目似是生出感应,目光一转,向我看来,我心里一惊,运起“三心玄同诀”,精气尽敛,元生方丈想来也没看出什么,便转过头去,我心下暗道幸运。
元生方丈旁边左侧坐着一个道长,鹤发童颜,仙风道骨,乃是三清派掌门独泊真人。
大唐盛世之时,道门遍布天下,尤以上清派、灵宝派跟天师道最为有名,当年退思先生带领诸人远渡重洋,这三派均有高手跟随,当时以上清派吴筠道术最高,与圣上最为亲近,因此上清派当时为天下道门领袖,到了后来,上清一门分为两派,清虚门独立作为帝师存在,而上清派则流落江湖,渐渐式微。期间有一名三代弟子叫做杨道临,自上清派的“天罡五雷正法”与诸多道家典籍中悟出一门“应物神功”,而后又以应物神功为根基,以三清各门派的功夫为招式,创出“一气三清掌”,竟成为三清各派派第一人,而后又花了十年,以大神通将三清各大门派合一,命名为三清派,在灵宝山建起“三清观”,遵三清为祖师,三清派一出,依靠其庞大的势力重新成为天下道门领袖。
独泊真人往下,便是华岳派掌门端木崇天,此人头戴方巾,身着青色长衫,相貌甚是儒雅,不似一派掌门,倒像个满腹诗书的饱学之士,听说他年青时还曾中过状元,只是因为师命才没有踏入仕途,而是接任了华岳派的掌门,不过由于华岳派掌门当年被武祖皇帝敕封世袭从一品华岳郡王,也算地位尊崇。端木崇天左手边的是静笃宗掌门荀旷谷,静笃派出身道门,追求天道,认为必须“存天理,灭人欲”,跟后世的程朱理学有些类似,据说这荀旷谷乃三国名士荀彧之后,但见此人眉目疏朗,容貌甚伟,气度甚是不凡。
自荀旷谷往下,坐着的都是朝廷中人,许达汉交游广阔,无所不知,就连朝廷中人也是耳熟能详,这第一位男子生的天仓饱满,阔口方耳,虽说不上英俊,却自有一股威势,正是楚王爷的得意门生,刑部侍郎于令白,其下坐着一位中年文士,长髯及胸,眼如丹凤,眉似卧蚕,却是当今礼部尚书,兼“翰林学士官”唐修,此刻他正与左侧的男子交头接耳,我不由顺势望去,只见那男子长衫儒巾,其貌不扬,活像个进京赶考的秀才,听许达汉说来才知道这人竟是“苏杭第一才子”柳慕白。
我在“观日阁”中曾听说此人事迹,柳慕白本名柳缙,后来仰慕大唐诗仙李白,改名柳慕白,此人文采斐然,才高八斗,30岁那年便中了榜眼,因其才名卓著,被皇帝钦点参与编纂《万道归藏》,去年更被御封为“弘文馆大学士”,我看看他那平平无奇的长相,心想万不可以貌取人。
中堂共有两桌,另外一桌则是双方亲朋,上首位置坐了一名中年美妇,打扮的雍容华贵,听许达汉所言,正是段家主母青阳郡主。
许达汉介绍完毕,便一边喝茶,一边与周边其他人打着招呼,我抬头看天,已近巳时,却听门外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却是新娘子到了,我此刻排除万念,握住星魂剑,紧紧盯着门口,望着那缓缓入内的青衣人影,似乎一切都不重要了。
柔濯清身着青花嫁衣,手持泥金小扇,聘聘袅袅,缓步行来,只见金缕做袖,层层叠叠,头簪数支花纹金钗,纵然金扇遮面,也掩不住妆容的艳丽无双,既雍容大方,又美丽动人,一时间看得我心神恍惚,忘空一切,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耳边传来司仪朗声喝到:“一拜天地!”才反应过来,突地站起,大喝一声:“不许拜!”
这一声急切间发出,用上十成真力,直震得四周嗡嗡作响,全场瞬间一片寂静,周围人群目光陡转,纷纷望向我这边。
而我的眼中,此刻只有柔濯清,却见她听了我的喊声,浑身颤抖,娇躯轻转,与我四目相对,神色似哭似笑。
我还未反应,只见一个虬髯大汉道:“哪家的臭小子在此捣乱,快快滚出去,否则莫怪某家不客气!”
我识的这是段家“四平八稳”中的一名护卫,冷笑一声,不去理他,继续运足内力道:“在下叶湛存,受“天下第一剑”柔渊宗前辈所托,前来办理两件大事,第一件事特来终止这场婚礼,以免段家陷入不仁不义,巧取豪夺,卑鄙无耻的骂名!第二件,便是将武林绝学《玄牝经》的原本给在场各位武林同道一观!”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窃窃私语,一时间全场人声鼎沸。
我眼中只注意段无涯,只见他面色微变,道:“小子信口雌黄,假借柔先生之名混淆视听,究竟是何居心?”说话不疾不徐,但却在我耳边重重回响,不禁佩服此人内功深厚,已臻化境。
我笑道:“段宗主一上来便质疑在下来意,连辩白的机会都不给,是心中有鬼,还是想借此理由擒住在下,好独占这“玄牝真经”?”
段无涯浓眉一轩,道:“江湖上无人不知《玄牝经》自古以来只有退思先生一人练成,你这小子乳臭未干,不知从哪听过这个名头就来此招摇撞骗,今天乃我段家大喜之日,老夫不与你计较,要是再敢胡言乱语,莫怪老夫替你家长辈,好好教教你何为守礼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