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3点，还呆在房间里的陆俊和万佳云收到消息，缅甸那边的马仔已经带着货赶过来了。 两个马仔骑着电动车在雨中出现的时候，队员们轻呼了一口气。一个是看上去六七十岁的男性老人，一个是看起来只有十来岁的孩子，两个人同乘着一辆电动车，没有穿雨衣，孩子在后面打着伞。办案人员注意到，车的脚踏上有个蛇皮口袋，想必货就在里面。 老人、残疾人、孕妇、孩子……这些群体是毒贩子们最爱利用的对象。 专案组的人一面悄悄跟随着，一面和明霞山的人马保持着联系，随时通知他们进程。 陆俊和万佳云在房间里待不住了，跟老板娘说要在院子里喝茶看雨。 老板年早就准备好了，“你们要在前院还是后院，后院有小动物，前院就是你们刚才停车的地方。” 陆俊说：“就在前院吧，我怕我看见了羊就想吃。” 老板娘笑笑，“你真幽默。” 老板娘安排陆俊和万佳云在前院靠墙的茶桌边坐下，有模有样地给他们布置茶席。 万佳云放下自己带出来的精致小拎包，左右环顾，像是欣赏美景。 角落里还有两桌客人在喝茶。一桌是一家三口，中年夫妻和高中生模样的男孩，还有一桌是和他们一样的年轻“情侣”。 “这雨越下越大了，要不是下雨你们还可以在山上转转，不过下雨在我们这喝喝茶、看看风景也很舒服。”她洗完茶叶，又泡上一壶，在两人的杯中注入冒着热烟的清茶。 万佳云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看了眼时间，心砰砰跳起来。 按照刚刚刘队的预估，还有20分钟不到，两个马仔就要来交货。 货会交给谁呢，万佳云脑海里慢慢闪过刚刚两桌人的脸，回忆着他们身上的特质。 陆俊喝着茶，对她笑了下，“这雨真是大啊。” “我们是不是一整天都要泡在这个客栈里了。”万佳云跟他回话。 耳机里忽然出现声音：“他们来了！” 坚定的声音带着紧张。 就在这时，小院敞开的大门外，忽然出现了一辆电动车。 万佳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车上下来一老一少两个人，小孩子帮老人撑着伞，老人提着箱子走了进来。 坐在廊院下的三桌人都望向了这两个“入侵者”。 小院上的天空是很浓的浅灰色，他们身上、脸上都是水，脸色比天色还灰。 在屋里忙碌的老板娘注意到来人，走出来，同样狐疑地问，“请问你们找谁啊？要住店吗？” 只见那老年人中等身材，说：“我是卖茶叶的，老板你们要茶叶吗？我们今天刚到的新鲜货。” 老板娘思考了一下，以为是遇到了难缠的来“化缘”的人，开门做生意，这些都很寻常。 “不好意思，我们店里都是用的定点的茶叶，不需要的。” 陆俊和万佳云显然都没意料到会有这一出，选择按兵不动。外面的人则是在等他们的指挥。 老年人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像是不愿意走的样子。 老板娘说：“我真的不需要，雨这么大，你们还是赶紧回去，或者问问别的店吧。” 老人身边的小女孩扎着马尾，头发也早已湿了，语气很成人化地说：“老板，帮我们买点吧。” 被住店的几位店客看着，女老板感觉自己像是被道德绑架了，脸上露出为难神色。 突然，旁边那对小情侣中的女生说：“爷爷，你卖的是什么茶叶啊，你给我们看看好了。” 一直在喝茶的陆俊抬眸，向那对小情侣看过去，慢慢放下了手里的茶碗。 谁想那老人却顿了住。 女生说：“爷爷，那边雨大，你站到这边来，我们看看什么茶，我们想买。” 老板娘正好趁机说：“你给他们看看吧，现在年轻人都有爱心，人家想要帮你买呢。” 老人走向那对年轻情侣的时候似是迟疑了一会儿。 等他走近后，年轻情侣隔壁那桌一家三口中的男人开口了，“老人家，你的茶叶是新茶吗？” “是今年的新茶。” “新茶怎么夏天卖啊。” “刚上市时候没有渠道卖，我们冷藏着的。” 一直没有动作的老人，开始弯身拆蛇皮袋。 “是上好的龙井，我们自己家茶厂里面的，老板你看看。” 男人说：“你给我看看吧，不行就卖给我。”又对隔壁桌的小年轻说，“你们还在上学吧，钱留着自己花吧，把献爱心这种事给我们中年人做。” 两个小年轻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我们今年刚毕业，不上学了。” 种种迹象已经很明确。 陆俊站起来。 “老人家，我也买点，大下雨天的不容易。” 围聚在蛇皮口袋前的几个人都朝他看过来。 万佳云知道，陆俊走过去，意味着战斗可能即将开始。她手往下，摸出小拎包里的枪。 她想着陆俊会负责制服那个男人，她要帮着控制住他的“老婆”和“孩子”，只需要坚持两秒，外面的队友就会冲进来控制住场面。 然而万佳云还没反应过来，檐下却突然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声响。耳边“砰”的一声枪响，然后是喊声尖叫声，混乱中万佳云早已冲过去，陆俊半瘫在地上，被那男人用枪顶着头。男人面目狰狞地对她喊：“把枪放下！不然我毙了他！” 万佳云脑中瞬间一片空白，感觉背后被猛击了一下，她整个人跌倒在地。下一秒她被人强行拖拽起来，枪口顶住她的头。 收到讯号的全部人马都冲了进来，举着枪把小院子里的人重重包围住。 “放下枪！不要伤害他们！”举着枪站在最前面的刘定文冲着他们喊话。 陆俊被打中了胸膛，整个人已经呈现昏迷状态，头垂着，身上一滩血，挟持着他的是那一家三口中的男人。 万佳云站在旁边，被使劲勒着脖子，勒得她面孔涨红。挟持他的是那对情侣中的年轻小伙子。 而他们的家属早被吓得大吼大叫，被警方制服在角落。 两个男人挟持着两个人质，一边喊着“不要动”，一边往院子里的一辆丰田上挪。 所有的枪口都随着他们挪动着，却没有办法阻止他们的动作。 陈翼然眼红如血，枪口的准星死死对着那颗年轻的头颅。但那人始终勒紧万佳云，有意用她在身前遮挡住自己。 刘定文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发出威胁性语言，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拉上车。 他们先后钻进汽车，挟持万佳云的先上了车，由于陆俊已经没了意识，另一个男人上车时动作明显卡顿。刘定文抓住这个契机开枪，一枪击中男人大腿，男人“啊”一声摔倒在地，连着还没完全被推进车的陆俊也摔倒在地。 几乎同时，车子咆哮着发动，猛地向门外冲去。 背后瞬间响起一片炸裂般的枪声。 陈翼然飞速奔向门外的警车追上去。 那人上车后用枪逼迫万佳云开车。 万佳云起初不肯，他扬手就给她一巴掌，对着她的头紧扣扳机，“快！” 冲出小院后，下山的路泥泞湿滑，车子已被打爆轮胎，一路上歪歪扭扭，连着几个弯道后，车子失控地冲向旁边的山坡，撞在树上。 男人拽着万佳云下车，挟持着她往树林里去。 在林间刚跑出一段，陈翼然已经从后面追上来。 “放下枪，放了她！” 年轻男人被追到，也不再跑，眼神阴鸷地望着陈翼然，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万佳云满脸涨紫，手臂本能地微微挣扎。 “你把枪放下！”男人松开一些力气，把枪拖猛地重击万佳云肩膀，万佳云压着牙使劲忍疼，但身体还是不受控地下坠一截。 “有什么条件我们可以谈！你不要伤害她！”陈翼然端着枪，头上青筋暴起，压抑着浑身的戾气。 后面响起急促的警笛声，支援的大部队已经来到。 男人看着后面黑压压的人，对陈翼然说，“叫他们滚远点！” 陈翼然对着耳机说：“刘队，你们暂时不要进来。” 耳机里传来刘定文的声音：“翼然，等狙击手时间不够，你抓好契机开枪，一定要保证万佳云安全。” “明白。” 大雨冲刷在四周，遮挡着陈翼然的视线。 在部队、在警队，他一直是二十五米靶速射冠军。他有这个能力将对面人一枪击毙。 伴着哗哗的雨声，陈翼然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准星慢慢瞄向男人的额头，几次想要扣动扳机，却都无法下手。 陈翼然喘息着，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该死的。面对万佳云，他没办法做到心无旁骛。 “我他妈叫你把枪放下，听到没有！”对面人又大喊起来。 “放下枪！”男人眼见陈翼然有所犹豫，更加张狂，甚至直接用枪指向他。 陈翼然说：“你还年轻，投降吧，你还有机会。” “我去你妈的！你他妈的没完没了地搞我们，我们是搞你妈还是搞你老婆了？卖货的那么多，有本事你都抓起来！” 雨中，男人红着眼咒骂着，似是感到大势已去，情绪奔溃地骂完陈翼然后，忽然朝着他身上开了一枪，陈翼然应声倒地，蜷缩起来。 “陈翼然！”万佳云嘶叫一声。 趁着枪离开自己头的一瞬间，她的一只手臂突然向后发力猛击。 万佳云经年累月的训练，有着外表完全看不出的强悍素质。这一下的爆发力道强劲，完全是普通人没有的速度和力量。 男人显然没想到她有这一手，腹部一个剧痛，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雨后土壤湿滑，差点滑下山坡。 红了眼的万佳云反身想再补一脚，谁知男人已很快反应过来，将手中的枪口对向她。 一瞬间，万佳云脑中只剩一片空白。 在那片空白背后，飞快地闪过茫茫画面。 那些画面里有至亲父母、有相爱的人、有朋友。 她不遗憾。 “砰”地一声枪响，山林震动。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只有一秒，又像是整个人生那么漫长。 耳边静得连风声都没有，呼吸近乎停止地万佳云睫毛轻颤，抖地睁开眼，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近处的视野里，男人瘫倒在一片泥泞的血泊里。 万佳云在自己的呼吸声里回头，不远处，看见趴在地上的陈翼然，维持着举枪的姿势。 枪口在雨下冒着一缕轻烟，陈翼然脸色惨白地对着她笑了下，然后倒了下去。 下一秒，万佳云嗡鸣的双耳像是被打开了开关，四面八方的警笛声叫喊声都涌进了耳膜。 队友们全部冲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