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武很兴奋。 师父沉溺于往事，二师兄被繁冗的杂事拖累，他们都没时间关注这帮孩子们的生活点滴，四师兄一回来就解决了自己的困扰，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四师兄目光如炬、洞若秋毫。 “这枚印章没有其他特别的神通，但我想，安心宁神、聚会精神、镇蠹心魔也许你用得着。在你达到通灵境界之前，只要这枚印章在手，你就不会受蠹心魔的困扰，看不进书去了。” “叔……四师兄，什么是蠹心魔呀？通灵境界又是什么？”懵懂九儿勇敢举手发起提问。 这问题让洛清一愣，他转头正巧看到捂着额头、羞赧地低下头去的师父。再转头看二师兄，一脸如梦初醒的模样。 哎，这家怕不是要散。 “我只教了九儿读书认字、算术经典呢。这些修真的知识还……没来得及讲。”太宵仙子咬着下唇，脸颊滚烫地试图狡辩。 几个小师弟妹们也面面相觑，默不做声。九儿天天呆在师父身边，他们其实也极少和师妹玩儿，都忙着自己修炼呢。 洛清假装恍然大悟，摸了摸九儿的头：“蠹心魔是心魔的一种。心魔呢，就是你做什么事情做多了，内心的抗拒意识强烈起来后产生的一种魔怔，强大的心魔甚至会产生意识、生成实体。蠹心魔是修道之人日夜翻读典籍，心生厌拒后产生的心魔。它会让你看到字就烦躁不安、内心不宁，心浮气躁自然无法修炼。传闻强大的蠹心魔会脱离本体，化为鱼虫。虽然诞生的本体会从此厌恶修炼、抗拒功法，但蠹心魔却能食字而明，若是让它吞食三篇仙诀功法，甚至可以李代桃僵化而成仙。” 洛清看着眼睛越睁越大的九儿，笑眯眯的摸头安抚她害怕的小心思：“莫怕，只是传说，师兄也未曾听闻有人见过这种东西。” 八师妹终于给师兄擦拭完药膏，她探过头来，好奇的问起师兄传说中被蠹心魔取代之人的下场。 “我记得是照镜而逝、化为空影，若是见得心魔，从此便会终生被拘束在心魔的影子里。”洛清想了想，觉得不能让孩子们听怕了从此对读书抗拒，反而无心修炼。他便补充一句，“不过蠹心魔能脱影而出或许只是前人谬传。就我所见，传闻中览尽太极宫百万典籍的太辕师伯也只被蠹心魔困扰过，并没有闹出什么事端。而被他强按着读罢三千太极宫剑典的太奉师叔如今也未见成影。多半是写来博人眼球的床头故事罢了。” “是师伯！不是师叔！”有人眉头轻蹙，出言强调。 “是，师父。” 九儿拍拍手，奶声奶气开始嚷嚷：“通灵境界是什么？叔叔！叔叔叔叔！通灵是什么……唔唔唔”惨遭师傅玉手镇压。 “这个我知道！师父和二师兄都教过我们呢！是修炼中心神达到的层次，分为通玄、通灵和通神！是不是，师兄？”给二师兄抹药的圆脸师妹脱口而出，洛清记得她叫游希仙，虽然已经也修炼了二十年了，但不知为何还没有道号。 “也算不错！让四师兄唠叨几句，给九儿讲讲这些常识。” 洛清从床头下来，一边踱步到窗前推开窗户欣赏回忆中的云海景色，一边教九儿。 “修道一途，如登天梯，前人纵观古今、归纳通结，将之分为四阶八期，各门各派或有不同，但大体总归相似。” “修炼之初，只能打熬身体、旺养精神，待身躯矫健、精神强大，便能感应到天地之“灵”，灵分先后，先天为炁，后天为气。第一个阶段，就是要炼精化气，将天地间的灵用精神吸引将之纳入经脉、循环周天后成为所能掌控的“真气”，称之为引气。达到这个阶段，就算是看到修真的大门了，世间那些武者，多半便在这个阶段里打滚。” 洛清不知何时从符箓里掏出纸笔，写下两个字递给九儿，看的小孩眉毛夹起，抖来抖去。 “此时真气浑浊、运转阻滞，虽然颇为强健，但也仅仅于此。因为天地之灵被世间所染，产生的真气也因此浑浊，而浑浊的真气会对我们的肉身脆弱之处产生伤害，所以不过只能于些许大的脉络里周转，去不得全身。不过有了真气，就可以努力锻炼，不断用自我精神磨炼真气、化浊为清、洗垢洁躯，待真气清澈便能通达周天全脉、从而精气神荣华升聚，凝念出一股心神，不再被事务表面所蒙蔽，外可观其本质，内可自览本我。这便是凝神，如世间武者，称之为“三花聚顶”。” 九儿不知何时已挣脱束缚，听到此处眼睛一亮：“噢！难怪那天八师姐浑身臭臭！所以是把天地污浊排出来了是吗？师父那时候就是说希仙姐姐到凝神，圆满哦！” “……你！不许说！”正在洗手的八师妹听到这句话，登时羞恼，拿起帕子把手擦干净，气急败坏冲过去捂住九儿的嘴，一股残留的雪莲药香熏得九儿“咯咯”笑着用小手扒拉世界。 “唔……”太宵仙子似乎对自己的教育更为羞赧，气急之下再度将九儿锁在山谷。 洛清和师兄对视一眼，师弟便若无其事继续说了下去。 “达到这里，便是一名修真者了，已经可以掌控自我、运使玄妙之物了，这便是炼精化气的气阶。” “但是即便如此，我们的肉身还好，但心神还十分脆弱，需要开始炼气养神。此时我们的真气虽然清净，但依然被我们的精神所影响，并非原本模样，需要运转真气、温养精神让我们的心神壮大。受真气中的天地之灵所哺育，壮大的心神便能和天地产生感应，我们心神将真气中的精神吸收殆尽、剩下的便是纯净的灵气，恢复了它最原本的性质，将之渡入丹田，日积月累、结为金丹。此时便步入丹阶了，而后需用心神感应金丹，培育元神，是为化神。待到金丹圆满、元神觉醒后，我们体内便会有三股意识，自降生而来的心神、感应天地的后天神念和自金丹中苏醒的天地意识，是为元神。” “三神归一后，便是炼神还虚的神阶了，此时修真者已经能直接感应操控天地间的威能，力量已返璞归真，对凡夫俗子来说简直就是神仙。此时驱使的法术威力便不再是通过体内纯粹的灵力所模仿驱使的力量所能相比了，无论法术的速度、质量、性质都呈碾压之势。你们四师兄曾不自量力试图挑战，结果都落得徒劳无功，差点死于当场，你们要切记，以后不要再做类似的蠢事。” “至于炼神还虚的后阶，称之为归元，师兄愚钝，亦未能参透，不比书上知道的深刻。” “至于传闻中的仙阶，乃是称之为炼虚合道的传说，分为知命、见道两个层次，随时便能感悟天地，白日飞升。书中所说，自此便能超过天道、不入轮回，超然于世外，让人心向往之！” 听到此处，沉默许久的二师兄开了口：“所谓归元，就是化实为虚，三神合一虽然沟通天地，但因为由结丹而来，元神便有了实体，反而成为虚假表象。只有参透元神本质，将之化为真我、才能不受尘世所累、不为凡俗所伤，到了这个阶段。只有动用天道力量，才能真正伤的到。返真不过力量强大、其实还是有可能被低阶修士伤害到的。但若是碰到归元道者，除非身俱法宝，不然根本伤不到其人的。而且除非你有遁法灵宝、法器或者法宝。不然也逃不过他。” 将九儿哄的睡去，太宵仙子为其盖上毯子，也接住话说了下去，语气里带着些许惆怅。 “此时便是修士最快乐的时光了，虽为神阶，听起来像是和俗门神道一般拘束不得自在。但此时的修士其实才有真正自由。与天道命运相比，太过渺小而不会被选中，与凡世相比，却又过于强大，拘束不得。” “所谓仙阶，不过是求而不得之人的妄念罢了，何谓知命？凡人五十而知天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意图以己身抗衡天道命运，最终才知晓终归徒劳，为求长生，有人见道而合，虽从此不死不灭，却只是天道棋子，哪里超脱得了什么轮回？有人意图自证为道，却只是为天道添砖加瓦，徒有逍遥的影子罢了。” 这话让清霄与洛清都大吃一惊，一起看向师父。太宵仙子却只是摆了摆手，一脸倦意：“我还没到那个程度，但是我见过到了那一步的人太多了，他们对我无所保留，反而给我留了一道枷锁，让我踌躇不前。” “师父倦了，我去小憩一会儿，清霄你带着四师弟转转。” 看着抱起九儿离开房间的师父背影落寞，两人脸色都变得阴郁起来。洛清眼中浮现出那在画中便能看出惊才绝艳的昆仑剑圣的影子，怅然叹气。 …… 师父一走，房里却反而活泼了起来。六师弟神不守舍，显然是想着回去太极蒙翳天宫的小藏书楼，但又顾忌师兄恼了从此不帮自己去四圣天大太极宫太极濛翳贾奕天藏书楼给自己借书，正纠结呢。 七师弟反而松了口气，上前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四师兄好，七师弟清晏，张修晏为师兄祈福。”他挠挠头，语气里透着些许羞赧：“他们都说师弟笨拙，所以我只能勤加苦练，但是每次论道我都给宫里拖后腿，以后还得麻烦四师兄了。” 洛清看着这个朴实少年，他心思转动，看向师兄，却只见其笑吟吟看戏，见师弟望过来，乘七师弟只顾低下头挠头，竖起食指做了个“嘘”的手势。 洛清不知师兄师傅心思，但也不贸然出声。他思索片刻，拿出一颗板栗模样的漆黑铁丸，交给七师弟：“师弟好，莫要自惭，须知能成为八上天宫的弟子，可没有哪个是庸才的。师弟既然勤勉，自当持之以恒，终有云开见云之明。这是师兄送给你的见面礼，好好拿着。” 清晏看着那卖相粗陋的漆黑铁丸，也不多想，只觉师兄给的定有深意，心怀欢喜将之收下。正要放进怀中，却被师兄抓住手：“你先莫收下，看我施展口诀，要记清楚，四个手诀不要记错，口诀不过是激发的暗号，以后你改成喜欢的就好，但运功之法一定要记住不要错。” 洛清仔细讲解运功诀窍，随即念动口诀、掐指捻诀。 “银锋摧破千山雪，秋泓斩断万里尘！” 话音甫落，七师弟手中铁丸“啵”一声裂出三千白芒，眨眼间化成一柄锋芒浮在半空，这剑巴掌宽细、五尺长短，前窄后宽，没有剑柄，满身铭着雷纹，一头剑刃棱尖寒光闪闪，一头十字如梭望而生寒。 “啊！蜀山剑丸！”六师弟“见多识广”，当即脱口而出。 清霄见到那铁丸时就皱起眉头，待听到口诀，更确定无疑，他拉过洛清，乘一帮师弟师妹围着那法剑好奇的转来转去，悄声问到：“这不是“侠影无踪”夏千山的灵器么？怎么在你手里？” 洛清面无表情，一段话让师兄无语：“传闻夏千山亦正亦邪。我因巧合遇武林中人控诉世外高人、侠女剑圣胡搅蛮缠、杀其家人、抢占其兄。我花了半年时间，期间抽空扫荡了些魑魅魍魉，也从未见这位“剑圣”行过什么“正”，倒是杀人越货极其在行。调查下所谓正义之举不过是狗咬狗杀了些魔修邪道，我便现身告诫，要求她归还别人家人、改邪归正，她当即就用这剑来试我头。既然号称亦正亦邪，此生未见行善，我当即就送其去下辈子补足善举了。这等修为也配称之为“剑圣”实在让这两个字丢份。不过这把法剑确实精品，千锤百炼、百战无痕，锋锐更胜过我的“渊章玄都”，我就留下了。” “只是那男子让我大跌眼镜，竟然在长期被夏千山凌虐中爱上此人，苦着用剑丸法诀和我求取换取了此人全尸，秘密埋葬。”他语中大为不解，“师兄这人性格是不是很像你，实在是常人所不能理解是也。” “呸！我什么时候被九别峰那女人虐过了！而且师兄早和她好聚好散八百年了，那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呢，哪里一样了！”二师兄勃然大怒，说完又担心的问洛清，“其人如此，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什么误会，那男子对其底细一清二楚，不过是精神不正常爱上女土匪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