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郑马沟在大崖村南，是一条不太宽的河，东与马四干河相连。河中常年有水，有时流淌着浑浊的黄河水，有时流淌着湛清的水。河里水草丰美，鱼虾成群。河两岸是茂密的树林其中以柳树、杨树和槐树众多。 河岸的外侧是一望无际的棉花地。收完棉花勤劳的农人将剩余的棉柴从自家地里清理出来，堆放在田间地头河岸两侧。但地里仍有大片剩余的棉柴未清理干净，忙活了一年的农民，不想在此时耗费多余的力气。好好休息一个冬天，等明年开春之后再收拾吧！反正有的是时间。 寒假既舒适又漫长，冬天没有农活可干便少了爹娘的埋怨唠叨。每天，李小毛和村里的几个朋友到处疯玩，寒假作业早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梁仓的姥娘家，成了李小毛他们几个人的夜晚聚集地。姥娘年纪大了，人慈祥而善良。对于他们每晚的到来没有丝毫的埋怨和厌烦。姥爷是一个子挺高，身材干瘦的老人，常戴一顶灰色的帽子，说话幽默风趣、性格开朗。而且有一肚子的故事。每次，李小毛他们打牌打烦了，便让姥爷讲一讲以前的旧事。姥爷是个从旧社会过来的人，对四邻八村的奇闻异事知道众多。像刘井战役，打野猪，拔牙的故事都娓娓道来，每次都能让他们听的入迷，忘记了回家的时间。 姥爷家的院子里靠近屋门口的地方，有一棵大枣树。尽管树干已经干枯成了洞，春天依然枝叶茂盛，秋天依旧果实累累。李小毛他们每晚总会得到姥娘一把晒干的大红枣，放到嘴里又香又甜。 牌打时间长了也觉得没啥意思了。晚上，李小毛他们打了一会牌感到十分无聊，大家纷纷把牌扔在桌子上。想听姥爷讲故事，可是姥爷去邻居家串门还没回来。 几个人沉闷了一会儿，梁仓说：“咱们去南河玩吧？” 南河就是郑马沟河，村里人都这么叫。梁仓的提议犹如给一个瘦弱的人打了一针强心剂，一下子提起了大家的兴致。半夜三更去南河玩，这在白天是很普通的事。但在黑夜里他们还没有去过，还不知道夜里去河边玩的感觉。 梁仓的这个提议太吸引人了，几个人马上表示同意。大家匆匆穿好衣服一股脑的出了门。今晚没有月光，外面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凛冽的北风不停的刮着，树枝发出“呜呜”的声响。 “好冷啊！”李小毛裹紧胸前的衣服，用手捂了捂自己的耳朵。 此时，整个村庄完全笼罩在黑暗之中，偶尔传来几声狗的叫声。他们踏上村里的生产路，路坑洼不平，中间还有两条深深的车辙。路边有几棵大柳树，被风吹得的枝条“唰唰”之响。整个大地完全掩盖在黑幕中。一只猫头鹰的叫声从远处传来，瘆的他们心惊不已。 几个人默默走着。 有几次，李小毛被车辙绊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引得几个人“吭吭哧哧”的直笑。 张顺说：“你眼瞎了吗？走路也不看脚下。” 李小毛自嘲的笑了一下，说：“这么黑的天，啥也看不见。” 李建说：“黑夜里走路，你要小步慢走，小步是在不熟悉的道路上，边试探，边走。像你那样迈大步走，前面又不明路况，一定会摔跟头。” 李小毛明白走路还有这么多的细节，真是不可想象。几个人边走边说，时间不长，他们来到了南河的大桥上。桥是一座年代久远的拱桥，修建年代不详。白天，他们几个经常来玩，还到桥下面去砸冰抓鱼。现在，半夜三更几个人站在桥面上四下张望，四周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远处，不时地传来一种鸟凄厉的叫声，黑乎乎的田野给人一种恐怖的感觉。 几个人相互说起学校与同学间的趣事。 张光捡起一块石头，用力往向河中扔去，只听“砰”的一声响。 李建说：“河里的冰还挺厚，上去一定没啥事。” 梁仓说：“咱们别下去了，河水挺深，要是冰裂了咱们掉到里面，一定会冻个半死。” 张顺说：“对啊，谁要是掉下去，黑灯瞎火的咋救你？” 李建说：“我看，就你能掉下去。” 张顺说：“不可能。” 李建嘿嘿笑了一声，说：“我们这些人里面，属你最胖了。” 李小毛说：“他身体重能沉到水底。” 张顺说：“你们这些乌鸦嘴，不给我想点好事，净盼我出事。” 几个人嘻嘻哈哈笑起来。 桥两侧的岸边堆放着不少的棉柴。那是村民堆放在那里做饭的烧柴。 梁仓说：“这么冷的天，咱们点一堆棉柴烤烤火，暖和一下吧？” 张光说：“没有火柴呀！”。 张顺摸了摸口袋说：“我这里有打火机。” 房光奇怪的问：“你怎么还有打火机？” 李建不屑地说：“那小子，经常偷着抽烟，所以有打火机。” 李小毛对张顺说：“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爱好。” 张顺说：“业余爱好，业余爱好。” 张光咧咧嘴说：“还业余爱好，就是学会了坏毛病。” 张顺点着一支烟吸了几口，说：“你少操心吧！” 桥西侧不远的河岸边，被雨水冲刷出一道深深的沟渠。在沟渠与河的连接处，雨水冲积出一个五六平方米的平台，上面较平整。平台北面紧挨着主河道，南边就是长长的沟渠。 他们把一捆捆的棉柴抱平台上，大家围坐在平台四周。张顺点燃一把碎草引燃了棉柴。已经干透的棉柴，在风的作用下迅速燃烧起来。红彤彤的火焰照的河岸两侧一片通明。在风的作用下，火焰如一条火龙左右飘忽不定。几个人的身影被火焰映照在河坡上，随着火苗的摆动不停摇晃。 炽热的火焰把他们炙烤的全身暖烘烘的，额头也开始冒出汗水。李小毛仍然不断的将一捆捆棉柴投到火堆里。每投进一捆棉柴便会引起一阵通天火焰，红红的火苗映照的黑夜如白昼一般，河岸两侧的树木、草丛看的清清楚楚。火焰燃烧的棉柴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夹杂着火星漫天飞舞，如春节的烟花绚丽多彩。 抱了几捆棉柴又经过火焰的炙烤，李小毛已经热得满脸汗水，他大口喘着粗气。其他人围坐在火堆旁，每人拿一根树枝不停的挑动燃烧的棉柴。每一次挑动都会腾空飞舞起无数的火星。 李建用力挑动了一下火堆，火星随风满天飞舞起来，说：“看，像不像萤火虫？” 梁仓说：“像放烟花。” 张顺说：“柴火星子，有啥好看的，还不如抽烟。” 房光说：“你快成烟鬼了。” 张顺将烟头扔到火堆里，说：“没有那么夸张。” 大家又开始谈论各自听说的奇闻异事。火堆中不再加柴，火焰一点点的变小直至消失，最后只剩下通红的灰烬。四周重新被黑暗笼罩，北风依旧呼呼的刮着。 张光突然惊讶的说：“都别说话，好像有哭声，我听见了。” 大家一下都安静下来，屏住呼吸集中精力仔细倾听，只听见呼呼的风声外，别无他声。。 房光说：“你别一惊一乍的，半夜三更天这么黑，哪里来的哭声？是风声，你听错了吧？” 大家绷紧的神经都逐渐放松下来。 张光不服气的说：“真的，我没有听错，确实有哭声，我不会说谎吓唬你们的，你们听，又开始哭了。” 大家再次屏住呼吸仔细倾听。果然，从村庄方向隐约传来时断时续的哭声。几个人一下子都紧张起来，心中产生一种无形恐惧。漆黑的夜里哪里来的哭声？哭声预示着什么？ 大家不寒而栗。 李小毛的内心产生了更大的恐惧。以至于眼前发黑，嗓子好像被粘痰堵住了一般，心中如压上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他感觉嗓子痒的厉害但无力咳嗽，手脚也不自觉的轻微颤抖起来。最疼爱他的老奶奶，已经在床上瘫痪多年，他害怕那个不幸的日子突然降临。老奶奶从小把他们兄妹看护长大，对他更是疼爱有加，他对老奶奶从心里感到亲切依恋。她生病瘫痪在床，他无能为力，但唯恐那个不幸的日子会突然来临。 李建屏住呼吸听了一会，说：“哪里有哭声，是风吹树枝的呜呜声吧！” 果然，大家再屏住呼吸仔细听时，只有风吹树枝发出的呜呜声。 大家紧张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通红的灰烬正在渐渐熄灭。 梁仓说：“这时候如果有地瓜，烧着吃才过瘾。” 张顺笑笑说：“下次一定从家里带点来，咱们边烧边吃。” “那不是成了开地瓜会了吗？”李建说。 张光说：“要是烤南瓜，不成了南瓜会吗？” 几个人又海阔天空的谈论起来。大家都感到非常兴奋，为有这样一个特殊而美好夜晚激动不已。 灰烬渐渐熄灭了，寒冷重新涌上了他们的身体。 李建说：“咱们再弄点柴火吧。” 李小毛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四周，说：“天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家吧，要是回去太晚了，要挨家里大人骂的。” 张光说：“放假，就让我们玩个痛快！” 李建说：“那就盼着吧！” 几个人同意李小毛的意见，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顺着来时的路往村里走去。在路两侧的沟边上种着不少的杨树，有的已经有碗口粗细。白天，他们多次从此处经过，也没有发现异常情况。 走着走着，隐约感到公路西侧的沟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趴在哪里，但漆黑的夜色使他们无法看清。几个人一下子紧张起来，没有人说话，都不由自主的往路中间挤成一团，步伐也加快了许多。李小毛紧张的甚至能听到到自己的心跳声，头皮一阵阵发炸。 刚走出十几米，身后的沟里面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哭声。李小毛顿感脑袋“轰”一声，全身猛地一颤。大家都被这突然发出的哭声惊呆了。片刻之后，他们往村庄的方向猛跑起来，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和噼里啪啦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没有人吆喝，也没有人说话，都想以最快的速度逃离那块恐惧之地。等他们一个个大汗淋漓的跑回村里，没敢在街道上逗留便各自怀着恐惧的心跑回了家。 李小毛回到家中时，家人早已熟睡。他总感觉有一个不知名的身影跟随在自己身后。他急忙关上房门并用木棍将死死顶住。然后一头钻进被窝里，用被子将全身捂住身体禁不住颤抖起来。 几天以后，他们才知道原因。原来是村里一户人家闹家庭矛盾，无奈的老人夜里到林中痛哭。 2 白天，李小毛和房光、李建到河岸上去闲逛。河岸上密密麻麻的树木都落光了树叶，一棵棵光秃秃的的矗立在那里。地上满是落叶和杂草，脚踩在上面“嗤嗤啦啦”响。 李建掏出打火机，点燃了河坡上的杂草落叶，呼呼的火苗在风的作用下扑上了河岸，引燃了河岸树林中的枯叶。树林中的火是能将树木烧死的，三人赶紧折了一根树枝“噼里啪啦”的一阵忙活将火扑灭。 三人刚要走，看林子的老头领着一条大黄狗，从远处边喊，边向他们追来。三人见识不好，顺着棉田中的道路往村中跑。老头紧追不放，大黄狗也跟在后面汪汪乱咬。见甩不掉老头，三人决定分头跑，分散老头的注意力。李小毛往北跑，李建和房光往东跑去。老头放弃追李小毛，去追李建和房光两人。 李小毛松了一口气，慢吞吞的回到了村中。李建和房光跑的飞快，他们身后踏起的尘土扬起一道土幕。老头一直追到村口，两个人进村钻进胡同不见了踪影。老头失去了目标，在村口徘徊叫骂了许久才气呼呼的离去。 几天后，房光找的两人说：“我打听清楚了，那天追咱们的老头。就住在河岸上一个破草棚里，负责给人看护河岸上树林。咱们去把他的草棚给弄拆了，让他没地方住。以后咱们就可以随便到河岸上去玩了。” 李建说：“别去惹他了，就是给他拆了草棚，人家也是怀疑咱们几个干的。上次，我已经挨了家里一顿骂，我不想再挨骂了，要去，你去吧！我是不去了。” 李小毛也说：“上一次弄的全村人都知道，是咱们给人家烧了树。我也挨了我爹一顿训，说我净给家里惹事，我也不想起去。” 见自己的主意没有得到支持，房光生气的说：“你们两个笨蛋，胆小鬼。” 李建说：“你厉害，你自己去吧！我们给你鼓劲加油！” 房光斜着眼睛，气哼哼的看着两人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