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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常调研组:第十四章 四面楚歌

“九月深秋兮,四野飞霜;天高水涸兮,寒雁悲怆。最苦戌边兮,日夜傍徨;披坚执锐兮,骨立沙岗!离家十年兮,父母生别;妻子何堪兮,独宿孤房......” 清冷的月光下,一声声悲凉、哀戚的楚歌声伴着悠长笛声从远方山头幽幽传来,回荡在这寂静的只剩摇曳营火声的楚军营地中。 灰头土脸的楚军将士们,人人几乎都伤痕累累。他们嚼着发到手上只有半个拳头大小的坚硬干粮,围着稍带暖意的营火坐着,神情麻木地听着这些好似从四面八方钻入他们耳朵的凄婉歌声。 “...当此永夜兮,追思返省;急早散楚兮,免死殊方。我歌岂诞兮,天遣告汝......” 这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歌声,仿佛能够勾起早被杀意埋藏在深处的柔软情谊。那是对故乡的眷恋、那是对父母的思念、那是对妻儿的牵挂、那是对过上和平生活、远离沙场的奢望。 马革裹尸、肝髓流野啊。谁到最后不是沙场上的一捧黄土、谁到最后不是为自己拼得的是个身后名呢? 夹杂着沙尘、鲜血的咸苦泪水顺着脸颊无声流下。可是将士们还是紧握住了手中的兵器,愈发警惕起来。 那楚军营地正中的主帅大帐中,正躺在榻上小憩的项羽猛然睁开眼睛。那对眸子中散发寒意的双瞳,令人不寒而栗。 此时的项羽一脸疲惫,他听着帐外若有若无的歌声,怒火中烧。 他猛然翻身下榻,面色阴沉如水,他持着佩剑,脚步生风般走到大帐门口,一把掀开帐帘。 “三更半夜,何人在军中歌唱,扰乱军纪!” 噌的一声,他将手中的佩剑抽出,带起一道劲风,居然斩灭面前火盆跳动的盆火。 只是当他走出帐外,清楚听见歌声的内容和环视了整片显得肃穆、破败的军营时,他竟忍不住呢喃道: “怎么会唱的是楚歌?怎么能唱的是楚歌!难道这诺大天下,半数楚人都已入了汉疆了吗?” 就在项羽愣神之际,周兰与恒楚联袂披甲而来。见到项羽后,二人抱拳,随后周兰开口通报: “大王,我二人已命人去四周探查,驱赶这些宵小之辈了。” “汉军那帮胆小如鼠之辈,也就会使这些卑劣手段!却从不敢在战场上与我等正面厮杀!” 恒楚冷哼一声,表达自己对汉军所作所为的不屑。 “罢了,赶跑他们便好,等下让弟兄们早些歇息,往后还有硬战!” 说罢,项羽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自己则转身入了军帐之中。 已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的项羽再无困意,他一人独坐在案前,点着油灯,一直看着驻军图。 项羽坐下没多久,忽然背后的帐帘被掀开,一人脚步轻柔地走进来。 项羽并未回头,只是当一件大氅披盖在他身上时,他握起了那只肤若凝脂的纤纤玉手。 纤细小巧的手被项羽粗糙宽厚的手掌握住,项羽顿感有些冰凉。 “虞姬,你来了。” “大王。” 项羽轻声呼唤,虞姬盈盈走到他的身前,蹲下身子,轻轻俯首在他的腿上。虞姬眉如远黛、眸如秋水,深情望着项羽。 “大王,那么晚了,怎么还不歇息。” 虞姬声音轻柔,仿佛江南水乡带给人的软糯之感,但其中又夹杂着某种坚定。 项羽拂过虞姬秀长的青丝,嘴角终于抬起一丝笑意。 “你不也醒了?你也听见那些歌声了?” “征战在外,思乡难免。我楚国的好男儿,终有心底柔软。正如霸王你与我而言,是我心中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虞姬摩挲着项羽经过征战早已老茧纵横的双手,心中止不住的心疼。但他是项羽,他是未来要君临天下踏平一切的霸王!虞姬只愿做他心底那片可以依靠的柔软。 “天下未定,杀伐不止。刘邦与我,必定只能留存一人,可我是霸王!我终究要比刘邦那等小人来的更加光明磊落!若他汉军与我楚军在正面交锋,我早杀他个片甲不留!” 此时的项羽仿佛又恢复了昔日的霸气,语气中那种绝对自信和骄傲,展现的淋漓尽致。 “是是,我的大王。我相信你。” 虞姬眼角带着笑意,紧紧握了握项羽的手。 忽地,帐外突然开始传来马鸣、刀剑声、嘶喊声不绝于耳。 “不好,好像营啸了!” 项羽一惊,顿感大事不好,猛然起身,让虞姬为他披甲。 营啸,这个在军中绝对不能出现的词语!此时却发生在楚军的营地。 那是心中那根紧绷的弦被那曲断肠楚歌唱断的士兵们。他们已经无心再战,他们的心中只有两个字,回家! 那是心中军魂永存,战斗不熄、生命不止而阻挡逃兵的士兵们。他们的一生的事业,皆为了两字,国家! 当项羽冲出帐外,本是手足兄弟的士兵们已经开始厮杀起来,但也有更多士兵早已四散而去,逃之夭夭。 “没想到,我钟离昧的手下居然也有一群贪生怕死之辈!我真是瞎了狗眼看错了你们!哼,谁今天要想走,先问问我的刀同不同意!” 一声怒吼从营门处炸来,那是项羽手下大将钟离昧。他横刀立马站于营门前,刀锋已染上不少鲜血。 可是溃散的军心如同破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而此时,更加要命的是,营外居然有汉军大批人马发动夜袭。 好一个玩弄人心的手段,好一个想要把我按死在垓下的张良啊! “钟离昧,稳住营中局势,周兰、恒楚,率军随我迎敌!” 项羽怒发冲冠,起提霸王戟,快步冲向马厩,跨上那匹通体如同黑色绸缎般油亮的乌骓,一人率先破门而出! 看着四面夜袭而来的汉军骑马奔来,项羽丝毫不惧,一人一马,挥动着三百余斤的霸王戟虎虎生风,带着一种无可匹敌的气势冲入对方阵群。 每一次挥舞霸王戟,项羽脖颈的青筋都会跳起,可相应的,与他交锋的汉军根本抵挡不住他的一击。连人带马,直接被击倒在地。 项羽如同一把尖刀利剑,穿插在汉军阵中,他每奔袭一块区域,那块区域几个呼吸间便空出一大块地,只留下数具尸体。 而后赶来的周兰与恒楚率军也骑马而来,带着数百轻骑,马蹄如轰隆雷声。 见这等阵仗,夜袭而来的汉军根本不敢恋战,只得边打边退,待到退出楚军营地三四里地后,楚军不再追击,他们这才立马逃脱。 待项羽率队回营时,天空已然泛起微微白光。 此时的营内萧瑟一片,烟尘飘荡,一副好似已经被汉军攻占的光景。 钟离昧见项羽平安返回,心中顿时松了一大口气,赶忙将项羽迎进军帐内,并退散旁人,只留下恒楚与周兰。 而后钟离昧愁眉不展的对项羽道: “大王,此汉军狡诈,用楚歌唱散我军军心。现在...” 钟离昧不知怎么开口。 “说!” 项羽点满温热鲜血的脸,面无表情。 钟离昧咬了咬牙,拼死开口: “现在军中军士散了有十之八九,约莫只剩八百弟兄!” 周兰与恒楚预料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但未料到严重到如此程度。 周兰大惊失色,看着坐定未动的项羽,连忙单膝跪下,高声死谏: “大王,为今之计,只能冲杀出去突出重围,横渡淮水!不然便被汉军包夹而困了!” “是啊大王,不趁此乱时冲出,待汉军回营再返,八百军士实在无法抵御!” 恒楚同样如此,焦急说道。 听了二人的话,半响,项羽才翁声说道: “传我军令,休整半个时辰,随后全军开拔淮水!” “偌!” 三人领命而去,只留项羽一人孤单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