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堡子:第十三章
邱老四的女儿吆着几只羊在水渠边放。那水渠很宽,每到夏天这个季节,各种杂草长的特别旺盛,长长的冰草遮住了水渠。羊儿们钻进去有时候找也找不见,这时候的牲畜,都能吃饱喝足。禄叶站在埂子上,拿着一个长长的柳树条子,眼睛盯着羊群,生怕羊跑到田里面吃庄稼。这时柳长鱼的小女儿,青花也吆喝着几只羊,来到水渠边吃草。禄叶看见柳家的羊来了,心里想:“这狗日的是不是又来捣骚来了,反正我也不躲,你放你的我放我的,咱井水不犯河水。”青花这孩子倒也热情,她慢慢走过来说:“禄叶我们一起到这渠上放羊,你堵这边,我堵那边。”其实他俩是同班同学,以前关系不错,一起玩过,青花比禄叶大两岁,自从苍娃被柳家的儿子打了以后,不管是大人还是娃娃,心里的疙瘩还未解开,叶禄对他们还是心里防着点。禄叶看也没看一眼青花,嘴里说:“水渠是大家的,又不是我们一家的,你想放就放吧。”这时青花家的公羊,爬到禄叶家的母羊身上,这下禄叶急了,生气的说:“你们家的羊欺负我们家的羊。”青花笑的连腰都直不起来说:“看你个瓜怂瓜滴,我家的公羊给你家母羊接种哩,你这个都不懂,明年春上,下一个胖羊羔子,你们家就等着高兴吧。”禄叶憋不住嘴笑了,青花也哈哈的笑起来,禄叶小声的说:“就你懂的最多。”禄叶从此一到闲假日,他俩经常在一起放羊,青花手里拿着一把长长的剁铲,是用来剁树枝的,青花拿着剁铲,把树上的树枝剁下来,让两家的羊一块吃,青花是柳家最仁义的女孩,她很少欺负迁移户的娃们,从此以后他俩反倒成了好朋友。
深秋季节,大川里下了几场秋雨,晚上早上特别的冷,大川里天气从凉爽到冷转变。川里所有的农作物收拾完毕,秋风呼呼的吹过,田野里到处是,枯枝烂叶满天飞。这时候人们开始浇冬水,打地里的灌眼。水放到地里全钻进了灌眼,还很深。有灌眼的地害得庄稼人,苦不堪言,庄稼长得不好都是因为缺水,水全部流进灌眼里。这时候的人们开始添灌眼,平整地,年年如此。庄稼长不好,减产,因为这地以前是盐碱地,经过父辈们的整顿,平田修渠,才有今天的这般景象。川地里老人们背着背篼,在田地里寻找枯枝烂叶,还有地的里包谷根子,包谷杆都拾的干净,拾到家里捣热炕。还有一两家懒汉的地里包谷草,还在地里堆放着,叶子杆子在秋风里瑟瑟发抖,发出滋啦啦的声音。孩子们一到放学或星期天,多数是女孩子,书包炕上一撂,手里拿着一片干馍馍,推上架子车,上面放上一把扫帚和背篼,急匆匆的出门,扫树叶子。每年到秋末,天气渐渐转凉,大人们叮嘱孩子,多扫些树叶,冬天天气冷了,捣热炕。
星期天,邱老五的小女儿云霞,起的特别早,她终于等来了星期天,天麻糊糊亮,妈妈程玉美赶紧叫醒小女儿说:“快些扫树叶子,起迟了,别人抢占了你没地儿扫了。”云霞从小心强,很是顾家,听到别人抢占了地方,她没有地儿扫了,一轱辘从炕上爬起来,脸也不洗拉上架子车,放上一把扫帚,急匆匆的出了门。先跑去叫上老大的两个小女儿白灵,白雀。早晨大川里有潮气,满川的水渠里和水渠边的田里,都落着一层厚厚的金黄色的白杨树叶。白灵被眼前的黄色世界惊呆了,天哪这太美了吧,那一片片黄的透亮的白杨树叶,干净的不沾一点尘土,一阵阵秋风轻轻的吹过,树上的黄叶发出哗啦啦的响声。脚踏在黄色的树叶上,也发出“沙沙沙”美妙的声音。白杨树叶像一个个黄色的精灵,又像一只只金色的蝴蝶,满天飘飞翩翩起舞,美的叫人窒息。白灵情不自禁的躺在那黄色的精灵上,脸望着天空瞎想,像进入了黄色的梦境一样。她轻轻的拾起一片,洁净的黄的透亮的白杨树叶,放在小手心里,细细的看着,爱不释手。她随意捡起最好的几叶,拿回家夹在书里面,意做秋天的纪念。你没有身处在那境地,就不知道那儿有多美。三个孩子好像静静的陶醉在黄色的世界里,醒不来。一阵秋风又一次吹过,把她们吹醒了,吹的她们身上凉凉的,打了个寒颤。云霞说:“赶紧占地方,不然柳家人来了,我们扫不上了。”说着用扫帚在大渠的两头,往里一圈,又跑到另一条大渠上两头,又往一圈,这说明她把地方占好了,慢慢的扫,别人来了不准扫。这时正不巧,柳家的柳长明的小女儿,秋玲骑着车子来了。这道川里柳家户很大,要几十户人家哩,不管是娃娃和大人,都有那恶霸的劲头,一直没有变。秋玲胖胖的,黑黝黝的皮肤,扎着两个羊角辫子,衣服上沾满了污渍,脾气倔强,说话粗鲁,像个男孩子,人很凶。骑着自行车车子后面捎着一个背篼,背篼里插着一把短扫帚,来到大渠边,立好车子。拿上扫帚来到渠里头,头懑着“嚓嚓嚓”的扫起来。云霞急了跑过去说:“这是我们圈好的,你不能扫,前面还有几道渠,你扫去吧。”秋玲涨红着脸凶狠狠的说:“你个迁移户占啥呀,这渠又不是你们家的,我偏要在这扫,我看你能干啥。”这时云霞真生气了,走到秋玲跟前,眼睛盯着秋玲的脸,一点也不畏惧,秋玲的脸黑里透红,向前推了一把云霞,这下两个人真撞上了,厮打起来,云霞一把抓住秋玲的羊角辫子,另一只手朝秋玲的黑脸上抓了几把,顿时脸上用指甲划了几道血口子。白灵和白雀两个拉架。白灵吓的哭起来。这时秋玲感觉打不过云霞,拿起自己的扫帚想跑,白雀其实也拉偏架,白雀和云霞后面紧追不舍,秋玲跑到渠上面,推车子想骑上跑。云霞脑瓜子灵活,渠上面放着架子车,跑上去一把推起架子车,用架子车的屁股一甩,把秋玲连车带人摔到渠里面。云霞趁机骑到秋玲身上,用拳头一阵乱锤,锤的秋玲招架不住。嘴上告饶了:“我再不来了,你饶了我吧。”云霞嘴里骂着“把你个狗日的,你再欺负我们迁移户吧。”秋玲连忙告饶:“不欺负了,再也不欺负了。”云霞这才松了手,从身上翻起来,骂道:“赶紧滚,以后看见一次打一次。”这时秋玲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灰溜溜的骑车子跑了。云霞给白灵白雀说:“对待这帮人,要狠心,越软越欺负。”白雀笑着说:“姐,你真厉害。”白灵吓得在渠边上抹眼泪,她姐妹三人把仗打赢了,开心了,把两个架子车扫满回家了。
第二天星期一,她们来到学校,那时候上学一个级的年龄不一致,有大有小,有八岁的有九岁的,十岁的十一岁的,一个级的同学,高个子的小个子的也不一。下课铃响了,云霞和白雀是一个级的,她俩准备去上厕所,秋玲约了她的姐姐秋月,和几个柳家的女子,挡在教室门上不让她俩出,云霞往出挤,这时云霞的尿憋的要紧。气急了一把抓住秋月的手指头塞进嘴里,使劲咬,差点把骨头咬断,疼的秋月哇哇的叫起来,其她的几个,用拳头脚踢着云霞。云霞头蒙着咬着不放,秋月疼的跳蹦子,大声的喊着:“放开我,快点放开我,疼死我了。”云霞这才从嘴里,把指头放出来骂着:“狗日的,我给你嚼着吃上哩。”这时上课铃响了,班长给老师报告了情况,还说:“柳家的和迁移户打群架,打的拉都拉不开。”老师一上课,就断了半节课的官司,最后把姓柳的几个女学生,罚到学校院里南墙下站了一天,中午饭都没吃去。其实这道川里,柳家和迁移户的矛盾,一直在戏剧性的上演,各种惊心动魄的,小打小闹的矛盾就没停过。其实云霞这孩子,挺像个男孩子,性格特别直爽,在姊妹群中胆子最大,最不怕事,其他的几个像白灵、白雀、唤霞还有禄叶,看见柳家的娃,老远的躲着藏着。如果和云霞走在一起很有安全感,不管是路上还是学校里,她从来没有躲过。打就打,她也不怕,走到路上,大模大样的走过去,她不怕,她就是这样直面困难的人。
有一年夏天,白灵、白雀、唤霞、云霞、禄叶、她们几个小同伴们,坐在一个废弃的窖口里,做饭饭玩。云霞的手特别的巧,用泥巴捏的锅碗瓢盆,板凳,桌子,特别的像。泥巴碗里装上各种嫩草和各种花的花瓣当菜。碗里装上麦子、包谷、麻子当饭,她们玩的特别尽兴的时候,白灵的小手下感觉软绵绵的,仔细一看“哇……”吓得一蹦子跳起来,原来手心下面压着一只肥大的蛤蟆。白灵胆子最小,最害怕的是老鼠呀、蛤蟆呀、虫子。这些都刺激着她的神经,她吓得跑的远远的。云霞胆子最大,她还说:“这个怕什么,你们都是一群胆小鬼。”一把从蛤蟆的腿上提起来,故意吓这个吓那个,其他的伙伴见状赶紧,“哇哇哇”的跑开了,只有云霞一个站在那哈哈的大笑起来“看把你们吓得”。童年的乐趣深深的印在她们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