肮脏的血满地流淌。 窗外，灰色的积云依旧在天空微微旋转，仿佛灰色的眼睛注释着大地。 特情组，程天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刺鼻的血腥味冲击着灵魂，他多次想要呕吐，又强迫自己忍住。 因为梁指挥，不！梁兴邦，疯了。 无论是发疯的组员，还是恶意的同事，甚至何丽，都在他的枪火和优异身手下，混沌着失去生命，像蚂蚁一样，卑微地消失了。 而后，这个披着人皮的恶魔推门而出。一声声惨叫，昭示着同样的惨剧再一次于门外上演。 程天强迫自己停止回想。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间地狱，本来只是秩序崩坏，而现在，他的四周已然完全沦为屠宰场。 所以，尽管梁兴邦并不在室内，恐惧依旧令他完全不敢有任何行动。 同时程天不由得庆幸，幸好单纯鲁莽的飞虎一开始便在阻止恶魔的时候，被打晕了过去，否则以他的性格，怕是会彻底激怒梁兴邦，获得残酷的下场。 他，走了吗？ 程天默默祈祷，他已经不想思考恶魔进入社会，会造成的后果，他已经快被恐惧和僵直的肌肉折磨疯了。快离开吧！他祈祷着。 “啪嗒，啪嗒。” 清脆的皮鞋踩踏地板的声音，在死寂中蓦然响起，令程天心头猛地一颤。 程天的眼珠斜斜看着门口。 不要… 如果有神，请救救我… “砰！” 在门被用力推开的那一刹那，程天差点因为心脏骤停而猝死，所幸他同时狠狠闭紧了眼睛。 他努力停止呼吸，以至于因为窒息，能听到胸口处，那颗决定肉体生死的器官发出雷鸣般的哀鸣。 不知不觉，冷汗已经打湿了后背，但并没有什么动静发生。 …离开了？ 程天暗想，他忍不住睁开眼睛。 门口空荡荡的，只有丝丝缕缕的风打着旋断断续续地涌入。地上，一些红褐色的液体泼洒，描绘着不详的抽象图。 程天绷直的身体微微放松，他深深吐出一口气… “我知道你醒着。” 一道淡淡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程天僵硬地转过头，一双赤红的眼睛凝视着他。 …… 很多年后，程天也会回想起这一刻，会疑惑一向懦弱的自己，究竟为何维持了摇摇欲坠的神经，而完全没有被吓疯。正如他也想不明白，为何拥有钢铁意志的梁指挥官，却因为异雪彻底陷入疯狂，而他自己丝毫不受影响。 但当下，这一刻，程天只是呆呆地仰头看着蹲在他身旁的梁兴邦。 我死定了。他想。 但梁兴邦却只是一如既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站起身，凝望着窗外。 “程天。” “在…在！” “你是个天才，坚持你的正义吧。” 他说完这句话，便从窗户一跃而下，离开了。 只留下程天呆若木鸡地看着空荡荡的窗口。 泪水不知何时模糊了双眼，程天先是哽咽，继而嚎啕大哭。 …… 音乐还在弹奏，天色却逐渐黯淡。 安琥玉看着父母因为疲惫双双陷入睡眠，但睡梦里，脸上仍旧带着笑容。 他默默为他们盖上被子。 所以，释放自己有什么不好呢？难道一切都必须井然有序就是好吗？ 自由的快乐不好吗？ 哪怕因此同原星火产生分歧，但他依旧微笑着陷入一种玄妙的快乐里。 本来要为爸妈做顿晚饭，但打开冰箱，安琥玉顿了顿，他突然想起来白水大学的那群哥们。 “他们应该也没事吧？” 安琥玉突然又有些头疼，莫名奇妙的烦闷突然涌上心头，他开始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安琥玉使劲敲起了脑袋，他突然想出去看看。 关好门窗，安琥玉怀着一半快乐，一半烦闷的怪异心情走下楼梯。 这是他第一次在工作日的黄昏后，看到一个全新的阳城。整个城市沉浸在一种酒神的狂乱里，极度释放人性的氛围里，显得粗野而放纵，但又整体维持着微妙的秩序。 尽管天色并不好，阴沉且寒冷。但五光十色的路灯，反而在冰晶的反射中愈发五光十色。 他看到小区的院子里聚集了很多人，男女老少都有。 一些老人狂热地唱着歌，聚在一起，好像在怀念着过去的时光。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样子。人群中，还有数对赤膊的老年人正在互相角力，回合制式得痛殴着彼此，你一拳我一脚，当其中一人流出鲜血时，围观的人便会大声叫好。 和他一样的年轻人嘻嘻哈哈地各自凑成小团体。他看到一些男女扭动着亲热在一起，还有一些互相仇视，几个女人合力围攻着一个男人，或是男人冲女人施暴。但很快亲热的人和仇视的人又互相转化。 小孩子，安琥玉并没有看到小孩子，他们是否已经陷入睡梦，和他的父母一样，他不得而知。 人们有的时候互相施加暴力，有的时候，又亲热的过分。爱恨不断的转换，以至于常常发生沐浴鲜血的地方，又突然响起了愉快的大笑。 路上，还有人四散着一些气球，彩灯，饰品，脸上涂的花花绿绿的。 安琥玉还看到几个年轻人凑在一起，演奏乐器，虽然演奏了一会，便有人摔碎手中的乐器，扭打在一起。 一个打扮乱糟糟的中年人在路灯下，在纷纷扬扬的雪花里，怡然自得的撑着画板，画着画，他狂热地看着这一切。 “好奇怪！” 有种违和感隐隐让他头痛，但快乐的情绪重新占据上风，安琥玉又忍不住微笑起来。 “杀了他！” 突然一阵阵声浪涌入耳畔。安琥玉回过神了，他回头。 只见一堆人正围在一起，狂热地呼喊着。 安琥玉情不自禁地走过去。 他看到人群愤怒地将一个中年僧侣五花大绑。 “你们在干什么？” 他好奇地询问身边的人。 “杀了他！” 但所有人都在愤怒地看着那个僧侣，并没有人搭理他。 安琥玉只得自己去看。 那个僧侣一脸愁苦，正小声抽泣着。 “你哭什么？” 安琥玉忍不住走上前问他。 “你不该快乐吗？你这样会破坏别人的快乐。” 他忍不住稍微理解了其他人不悦的心情，便指责了起来。 “我不快乐，疯了，都疯了！” 僧侣突然嚎叫起来，刺耳的哭声令安琥玉耳晕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