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已经不受我控制，我记录了我体重的变化。我体重在一点点加重。每到凌晨，我睡着的时候，我总感觉他在尝试脱离我的控制。” 霓在笔记本上翻页。 “在睡梦中，我能看到自己的身体，我看到，我自己的身体在抽搐。我觉得我在贴着天花板，那天花板的上的灯罩几乎和我视野平行，我的身体再晃。我想告诉自己，快点醒来，我的手自己抽动，我没有了知觉。我只能一直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直很慌张。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就是几秒，我突然想到，或许我再没有意识了，就那样了。” 霓皱了皱眉头，他环顾四周，发黄的墙壁和天花板。在黄色的灯下愈发泛黄，床单沾着不知名的褐色污迹。镜子的边缘已经发黑。 他收回视线，接着看下去。 “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一天天消瘦下来，体重却到了80kg… 我必须要把我经历的一切记下来，我还记得我叫亚当.铁皮。大洋国人，今年34岁，今年是20……” 这页被撕掉，二残缺不全。 “我浑身都疼，写不了字了。是时候决定了…”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 霓叹息，不知道亚当最后是不是还活着。但是世上还存在着亚当的可能性，可能和自己活着离开这里的概率差不多。 他被监禁了。 一礼拜？一个月，或是一年… 这里总共也没关几个人，罪大恶极的灵能罪犯，只有被官方赋予这个“荣誉”称号的人，有资格独享这里的一个豪华单间牢房。 霓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这里多久了，但是他从一开始的挣扎，到麻木，最后陪伴他的只是无尽的虚无。 他还记得自己常常无所事事地平躺在床上，幻想着香烟在指尖袅袅升起云雾的滋味。 天花板上，黑色的影子延伸着，他始终不明白黑色为什么还能更黑。 直到有一次，一本残破不全的日记本就这样从黑色冒出来，掉落在他怀中。 从此与他分享黑暗的变成两个人。亚当，这个牢房的前主人吧，就这样成为他的幻想舍友。 亚当总抱怨地描述自己被做过的各种实验，这些滋味看起来并不好受，但他乐意分享给后来者，或许是散播恐惧可以带给他些许慰藉和快感。 “吱呀。” 霓的耳朵灵敏动了动，他听见虚无里飘动着脚步声，伴随着门打开的声音。 他收起来日记本，等待着命运之神慷随便地给他新的给予。 门被缓缓推开了。 光刺了进来。 来客戴着滑稽的口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就是他？” “是的长官，这就是霓，曾经……” “就他吧。” 男人轻描淡地改写了他的命运，而后头也不回得离开了。 霓从床上站起来，一米九的魁梧身体，如铁塔笼罩了带路的看守。 跟着如临大敌的看守，他带着日记本，就这样离开了这座牢笼。 灵能监狱。 人们忍不住注释中心盘腿坐在地上的男人。 魁梧，肌肉，却有一头波浪的长发，男人像野兽，却又偶尔流露出理智动物才有的忧伤。 这是一个矛盾的敌人，一个危险的通缉犯。 “霓，前特情组成员，任务中感染高危病毒，却不服从管理政策，因恶意散播病毒，判处无期徒刑。 但现在你有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剿灭恶性组织机械之心，成功，减刑，失败，植入你体内的灵能炸弹会瞬间让你粉身碎骨。” 冷冰冰的女人，拥有高的发髻，高的鼻梁，高的胸脯，长的腿。 她是一个尤物，霓想。 他有些遗憾于女人总说着煞风景的话，或许那关乎他的生死和自由，但就像无法兑换的支票，还不如随处可见的氧气实用。 时间紧迫，多欣赏一些美好的事物，就像欣赏一个花，一株草，或许可以弥补黑色的影子吃掉的他的时间。 “好。” 霓诚恳地赞同了交易。 地下监狱兼实验室的大门缓缓打开，霓离开了这里。 夜幕降临的街头，川流不息，人来人往。 无人问津的角落里，男人穿着颀长的漆黑风衣，长发，波浪似的披在肩上，严肃而忧郁的脸上，有几道深深的疤痕。 他点燃一直烟，仰头望着黑暗中愈发光彩渲染的世界。 夜色漆黑一片，视线里一栋大厦孤独地矗立着，密密麻麻的窗户里，映着铁绿色的光，好像一只发光的玉米立在地上。 烟圈忧伤地飘起来。 “机械之心。” 近乎透明的灵能在他身上波动。 …… 城郊处的加油站内，深夜并没有几个车经过。 彩绘的涂鸦绘染在加油站不起眼的角落里，油管上，井盖上。 肉眼不可见的空气里，数据密密地交织成看不见的网，流动着汇聚着。 网的源头，却在加油站分散的几个员工装扮的人手里。 光影闪烁，加油站在他的眼里逐渐化为一个3D建模。 “又建成一个站点，棒耶。我真是个天才！” 反戴鸭舌帽的小青年双腿用力蹬地，旋转椅在地上滑动出优美的曲线，带动着人类播撒欢乐的喜悦。 然后青年的笑容凝固了，他的眼睛里迷茫一闪而过，一柄匕首鬼使神差地出现在椅子的轨迹末端。 鲜血无声地喷溅。 就像鸭舌帽青年自己将脖子用力送到了刀上。 这诡异的一幕充满了死神的恶趣味。 而这并不是第一例。 加油外，工具和设备依旧整整齐齐，只有几具年轻的躯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夜，依然静谧。 …… “不。” “这样好像有些血腥？” 霓摇摇头，一切重新复原。 加油站外，一群青年斜斜地比手画脚，似乎讨论着音乐。 加油站内，室内旋转椅上的鸭舌帽小青年正在最后一步，距离成功只差临门一脚。而还有一分钟，他将会喜悦地甩动双腿。 但霓却放弃了夺取他们生命的未来。 “摧毁机械之心，却不该是摧毁人。一切生命都是神的赐予，不可轻易剥夺。” 他闭上眼，未来重新改写。 夜，已然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