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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国公主的求生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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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国公主的求生指南:南阳公主和她的驸马

大业十年二月二十日,杨广下诏再次征召全国军队,预备三征高丽。 前朝在私下是一片哗然,群臣议论纷纷,暗地里的往来几欲踏破对方的门槛,明面上却还不见有人上奏直言。 苏威近日亦是焦头烂额,和几位爱国之士在府上秉烛夜谈了几宿,都没有商量出一个合适的对策,几日间竟白了好几根头发。 他苟着背,愁眉苦目的走进学堂,远远就听见屋内是嘈杂一片,比朝堂的寂静无声可要热闹一万倍,过去一瞧,更是惊骇,已经越来越有公主样子的杨绫此刻竟骑在了杨妟身上打呢。 …… 下方伏跪着四主和六主的婢女,而两位当事主还舒舒服服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杨妟的头发几乎全散了,宫人正小心翼翼的将头饰拿下来,而杨绫只不过发髻略歪了歪,谢绝了宫人的帮忙,自己就扶正了。 在二人面前的桌子上各摆着一对护膝和一个厚厚的棉垫。后方参与了拉架的几位女娘,亦是衣容狼狈。 苏威扶着额头,指着杨绫面前桌子上的东西:“四主闹成这样,就是为了一个婢女做的东西?” 杨绫冷笑:“我闹?苏先生难道不该问问高贵的六公主,既然已经有了陈淑妃亲手做的护膝,又缘何来抢我的。” 杨妟道:“你这只不过是一个婢女做的而已,我阿姨特意新做一份来与你换简直就是拿金子换铜板,你居然还不愿意?” “只不过?此乃阿肆熬了几个日夜为我做的,你口中如此不珍惜,为什么要它,我又为何要让与你,让你作践。” “我看上了你婢女的手艺算是抬举她了,你有什么理由不让,嘶。” 杨妟情绪激动之间动作大了,扯到头发后她扭身就给了宫人一下,杨绫不禁翻了个白眼。 “就不让!” “你……” “好了停。”苏威大手一挥,“莫要再吵了,吵的我头疼。” “既然是淑妃所赠,淑妃身为四主的生母,生母所赠之物四主有何理由不受呢。” 杨绫梗着脖子:“因为在此之前,是旁人先赠了物品给我,我既收下了,就没有理由随意转赠他人,还是一个并不真心喜欢此物的人。” “四主此言,是觉得自己还做对了?” 杨绫感到好笑:“我当然做的对。” “嘿?”苏威听她这口气,气不打一处来,摸着胡须平息了一番,才道:“那我倒想问问四主,说,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顺天下,民用和睦,上下无怨,主可知此至德要道指的是什么?” 又来,杨绫不忿的哼他一声,不愿做这回答。 杨妟见她迟迟不语,笑了,替她答道:“此乃孝经的开篇,是孔夫子问学生,曰,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是说孝乃万事之先,百善之源。” “孝?”杨绫看向杨妟,“论孝那也是你因为一己之私劳烦淑妃,使得淑妃劳累身体,是你不孝才是。” 好不容易怼的杨妟哑口无言,谁料苏威却在一旁拉偏架:“但四主可曾想过,就因为你不肯出让,而使幼妹心生羡慕,从而劳烦生母损坏身体,追根溯源,是否也是四主的不孝之心。” “那淑妃难道不应该有最基本的分辨能力,知晓什么时候可以惯着她,什么时候不该惯着她。” “你莫不成还要问起生母的错了?”苏威震惊,大大的震惊。 杨绫就更加挺直了:“先生既然将圣贤的道理都搬出来了,那今日咱们争论的便不是对错,而是个理字,我分明占理,凭何不可争?” 苏威深呼一口气,以防自己气背过去:“四主腹中道理很多嘛,那四主可知老子曰,夫唯不争,可知曲则全?” 杨绫思考片刻,凝眉发问:“先生此言是想让我不要与你争,最好以你的道理为道理,以你的是非为是非吗?凭什么?我竟不知房公苏威是什么震古铄今的大人物,所言所想必然正确,不容反驳?” 不待苏威发难,杨绫接着说:“老子说夫唯不争,是告诫强者行事应学会海纳百川,不与弱者相争,可师生二者,杨绫属实算不上其中强者,又如何学这不争。” “还有,六妹妹自幼养在淑妃身边,淑妃所赠于她而言不过是撒个娇就能得来的,我呢,宫墙之内全然陌生,只与两位婢女略为亲近,所以对我来说,这是出于真心的关怀,是亲厚宝贝之物。” “可六妹妹拿她随意得来的东西来换我心头之物,如此悬殊的内外差距,如何不算是她恃强凌弱。” “若今日我不争,还用夫唯不争,委曲求全来安慰自己,那就不叫风度,叫懦弱,叫无能,于她杨妟,于你苏威,都是。” “你,你……天地君亲师呐。”苏威振臂一呼,痛心疾首的指着杨绫,“你驳斥师长,你自以为是。” 喘了一口,继续跳脚:“你……我教不了你,教不了了!” 言罢,摔了书卷就要大步离去,众宫人和屋内其他女娘纷纷阻拦挽留。 正是乱糟糟的时候,突然一声尖细的高呼。 “皇后至——” “南阳公主至——” 话音落,皇后与那位一直没有露面的南阳公主出现在众人眼前,苏威与众宫人间的拉扯也就此停下,宫人纷纷伏拜。 “拜见皇后,拜见南阳公主。” 苏威整了整自己挣脱间有些凌乱的衣袍,神色略显尴尬。 又观萧后进入房间后也不急着落座,就站在苏威身旁却又不看他,扫视一周后才将视线落回他身上,缓缓开口道。 “这是怎么了,还未散堂,房公要去哪啊。” 苏威行了礼,觉得将学生教成了这样子,对着家长属实是羞愧难当,说不出辞职的话来,因而几欲张口欲言又止。 南阳公主见他这模样,唇角微微上扬,她长相像极了萧后,笑起来比萧后还要宽厚温和许多。 她莲步轻移,搀扶萧后:“阿娘连这也看不出嘛,定是两位妹妹不听劝告,房公是要寻人来请阿娘主持大局呀。” “哦?是吗?……房公。” 两母女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问一答间给苏威搭好了梯子,苏威也只好顺坡下驴。 “……是。” 稳住了苏威,萧后才往屋里进:“房公坐吧,予既至,这前因后果,个中谁人有何错处,房公尽管罚来。” 苏威客客气气的作揖:“皇后在此,愚岂敢越俎代庖。” “那予就不客气了。”萧后道。 说完,她与南阳交换了眼神,南阳点点头,挥了挥手,随行的太监将两位公主面前的桌子挪开,换上一条长长的板凳,另有宫女将地上伏跪的两名公主的婢女抓起来,让她们趴上去。 门外,两个太监面无表情的举着两根又粗又长的板棍走了进来,分别站到杨绫和杨妟的婢女身后。 那紧张而又压迫的氛围感,别说杨妟的婢女已吓得快要哭出来了,就连杨绫的婢女,受此无妄之灾的阿葭眼中都闪过一丝惊恐。 杨绫看着那好像随时都能打下来的板子,皱了皱眉,方才冲在前面与苏威争执的那口气瞬间就泄了出来。 长久的沉默下,气息都被凝结起来,南阳不慌不忙的帮萧后沏满了茶,萧后接过,端起滚烫的茶盏吹了吹,喂进嘴里,才说:“阿绫的年纪长些,阿绫先说吧。” 杨绫屏住的呼吸一乱,眼睛有片刻的迟疑,大脑却在飞转思考:萧后是个怎样的人。 敦厚?温柔? 不,这是和隋炀帝一起夺得了皇位的女人,她有谋略,有智慧,还有一颗肃杀的心。 她喝茶时看向杨绫的眼神告诉了杨绫:她远没有往日里看起来那般心慈手软。 要怎么答? 杨绫婆娑着手指,还拿不定主意。 “阿绫?”南阳笑着唤她,温柔刀却最杀人,“阿娘问你呢。” “阿绫觉得……”杨绫顿了顿,咽了口唾沫,“不论如何,阿绫动手打了六妹都是阿绫的不对。” “哦?”这倒是让萧后有些意外,“可我听说不是这样,你前面很有高见呐,并不认为自己错了,见了予,就改口了?” 杨绫拱手,嗑了个头:“阿绫依然坚持己见,但动手的确不是因为争抢,是有私怨在心故意寻仇,所以的确是阿绫的错,至于房公……” 杨绫看向他:“是因为阿娘曾夸过儿孝顺,但房公指责儿不孝,儿绝不能苟同。” 萧后眼风化刀,不动神色的挖了苏威一眼。 “那阿妟怎么想?” 萧后面前,杨妟明显收敛很多,没有之前在思鸿思敏两姐妹追捧下的作威作福。 “阿妟不该直接去抢阿姊的东西。” 萧后又问:“可你实在想要,你阿姊又不愿意给你该怎么办?” “自该……”杨妟乖巧的思考,陷入两难。 “淑妃至——” 语音未落,就见一女子风风火火的跑来,一阵风一样略过杨绫。 “没事吧妟儿,让阿娘看看。” 心焦气燥的上下左右翻看,仿佛杨妟是落到什么仇家手里了。 连萧后都看得火大,忍不住斥她:“陈淑妃,你近日,倒是愈发无礼了。” 陈婤跪在地上怀抱着杨妟,向皇后微微颔首:“殿下是良久没有体会为娘者的胆战心惊,妾只这一个女儿是心头肉,一时失礼也是情有可原呀。” “淑妃!”萧后高声提醒,“注意你的身份!两个女儿都是你亲生的,你该一视同仁才对。” 陈婤欲落未落的眼泪,就这样不上不下的卡住了,她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面部的表情大写的崩塌。 萧后叹气,道:“人说推枣让梨,身处皇家,养尊处优,却因一副护膝大打出手,丢的到底是谁的脸。” 四下皆不做声,良久,只听杨绫一声嗤笑。 “阿姨此话,真是让人心寒。” 她冷漠的望向陈婤,却在陈婤的神色中看出了几分惊恐。 杨绫跪安:“既然话已至此,阿绫免不得要发挥一下精神了,今日便将此物让与妹妹,可往后,阿绫不想再上学堂了。” 萧后只道:“莫说气话。” 杨绫还想说点什么,又被萧后堵了回去:“你累了,回去歇着吧,还不快扶起公主?” 阿葭慌忙谢恩爬了起来,扶着杨绫,主仆二人相互搀扶着走出门去,腿尚还有些发软,似从鬼门关前走过一遭。 刚没走几步,杨绫在廊下见到一人。 他一袭浅绯的长衫玉身而立,高挑的身段配着一张清澈老实的脸,显得十分单纯无害。 俩人错肩而过,却彼此都觉得眼熟。 待走远一段,杨绫悄声问身边人:“那是谁?” 一名宫人微微凑上前来答道:“回公主,是南阳公主的驸马,大将军宇文述之子新城县公宇文士及,随南阳公主回宫看望皇后的。” “宇文……” 杨绫喃喃道,不禁回头又看了一眼。 涿郡,李渊,高丽。 关键词脑子闪过,她想起了,她见过他。 恰巧宇文士及也看了过来,大约是从身侧人处知晓了此乃四公主杨绫,恭恭敬敬的补了个礼。 杨绫还礼,转身,心中寒意骤生。 在她看不见的背后,那张老实巴交的脸上,渐生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