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一声，如霹雳般震天的声音陡然响起，在麻衣道姑足下的绿虎在吼声中身形暴涨。 它陡然纵身一跃，带起一阵狂飙卷向空中的宝剑和龟壳。 “嗷！”跃到空中的绿虎突然张口咬住了长剑，长剑无法再推进半寸。无论不灭尼口中如何念咒催逼，也没法打破僵持的局面。 麻衣道姑看着空中的绿虎和龟壳，摇了摇头，她施施然移步走向僵立在那里的欧阳春。 “小春！你应该能够听见我说话！你还记得我吗？”麻衣道姑伸出手轻轻抚了抚欧阳春的发鬓。 欧阳春空洞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惘然。 “那年冬天阳光煦暖，那躺在草垛上饥寒交迫、行将冻毙的俩个小女孩，你还记得吗？我一直想说一声“谢谢”，现在说出来，会不会太晚？你会不会真的听得见？”麻衣道姑眼眶泛着泪光。 “谢谢你！小春！” “小春！对不起！” 说完她掉头拂衣而去。 欧阳春以细不可闻地声音唤了一声“小照”，然后身体陡然映射出红彤彤的一片火光，燃烧了起来。 “小人儿小姐！你在哪里？我已经开始燃烧，很快就要变成灰烬。从此以后你看到我，可能也无法辨认出来。但哪怕变成灰，我依然会认得你！” 烈火焚烧的极度苦痛将欧阳春从空洞茫然的思绪中唤醒，她脑海里却只固执一念。 *** 火焰越旺，欧阳春的身影越淡，她的身形在萎缩变形，却并没有被烧成灰烬。 最终一只乌龟出现在地面上。它并非只是一个空壳，而是一只有头有尾、四肢健全，看上去十分平凡的乌龟。 它伸出头来，绿豆般的小眼睛爆射着精光。 “咔擦！咔擦！”一直僵持不下的绿虎和长剑终于有了变化，绿虎开始用金刚般坚硬的牙齿咀嚼长剑，并且一段一段吞咽下去，很快到了剑柄。 不灭尼惊呆了，她张大眼睛，不再念咒，眼睁睁地看着绿虎将剑柄也嚼碎吞下肚。 “难道传说中的绿虎实际就是神兽貔貅？有趣！有趣！”不灭尼感到十分兴奋，立即一招手，那在虎口边的龟龙壳立即缓缓移动，向石像飞去。 绿虎吞噬了长剑以后，当然不会餍足，它将目标移向了六枚龟龙壳，龟龙壳在前面飞，它在后面追。 “啪啪啪......”龟龙壳无一例外地撞到了石像，掉到了地面上，而且毫无例外地都滚到了那只平凡的乌龟身旁。 绿虎绿油油的眸光盯着那只平凡的乌龟看了良久，最终却掉转目光又看向石像。 “嗷！”一声惊天动地吼叫传来，缠在石像身上的银龙听见了虎啸声，身形缓缓移动了一下，将龙首昂然对着绿虎。 “嗷！”狂飙卷起，绿虎向银龙冲过去，银龙连忙抽身闪避。 “嘭！”一声巨响，绿虎撞到了石像，石像没有被撞倒，竟然连石屑也没有飞溅起一块。 “嗷！”绿虎明显出离愤怒了，它扑上去，用利爪撕，用牙齿咬。银龙缩到了石像后面，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 *** “咔咔咔......”在绿虎锋利的齿爪之下，石块纷纷破碎，而且全部被绿虎吞咽了下去。 不灭尼和麻衣道姑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肃立在那里的红袍秃顶大汉，俩人脸上都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红袍秃顶大汉哈哈大笑，道：“我早说过这年头不拿出些真东西，在年轻人这里完全混不开！为了不被年轻人当成渣滓，扔进垃圾堆，俺们这些老家伙只好掏光家底了。” “秃顶先生，你好好的怎么会逛到这里来？是有什么想不开吗？不会是活得太久，觉得十分难受吧？”麻衣道姑淡笑道。 “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老实说并非俺的本意。说出来，姑娘们可能不相信。本来我已经酣然入睡，在睡前还喝了一大坛花雕，因此睡得十分沉稳。哪知道时常配饰的这只小小绿虎，突然大放光华，还蓦地身形暴涨到一只真老虎大小模样，他在俺耳边不停聒噪，好梦顿时被它惊醒。在它再三示意下，俺只好勉强骑上了虎背，哪知道它就一路狂奔，竟然就跑到了这里......”红袍秃顶大汉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 “胡诌！”不灭尼嗤之以鼻。 “既然骑虎而来？那为什么进庙门前要发出鸡叫声？”麻衣道姑笑着问道。 “是啊！竟然让我空欢喜了一场，可恶！”不灭尼想起这件事，就异常气愤。 “姑娘你们误会了！俺和绿虎怎么都不可能发出鸡叫声。俺们进门前倒是真的看见一只绿翅红冠，十分威武好看的大公鸡在院落里徘徊踱步，叫声可能就是它发出的。”红袍秃顶大汉连忙解释道。 “门外真的有肥鸡？”不灭尼顿时十分激动，忍不住就要拔腿跑出去。 *** 幸亏麻衣道姑一把拉住了她，否则不灭尼就真的撒腿跑了出去。 “不灭，现在还不是吃肥鸡的时候？” “我只想啃块鸡骨头？” “不是所有的鸡都有骨头，你出去以后，发现那是一只无骨鸡怎么办？难道还要因此而痛哭一场？” “为了一只鸡而痛哭？这个想法倒是新奇，完全值得尝试。”不灭尼双眼再次发光。 “我看你还是准备为了你的那些龟壳痛哭吧！”麻衣道姑摇头叹道。 六只龟壳漂浮在石像后面，看起来很安全，但石像已经伤痕累累，被啃得支离破碎，完全不像一个样子。 吞了太多的坚硬石头，就算是强横威武、不可一世的第七种武器绿虎也吃不消，一时间在石像前趴窝不动，似乎在消化休憩。 石像虽然残破，却没有仆倒，银龙和龟龙壳躲在它背后，显得十分隐蔽。 判断出绿虎暂时不会攻击，银龙突然有了动作，它缓缓游动，又缠缚在石像上面。 六只龟壳也倏地移到石像前面，不再躲在幕后。 绿虎眼发绿光，却因为吃得太饱，完全没有扑上来的动力。 银龙的身躯在不断勒缠收紧，“嘭”一声巨响，已经被绿虎啃咬得十分消薄的石像终于轰然崩塌。 尘雾弥漫中，银龙已经抽身到了上空盘旋，龟龙壳陪伴在它左右。 *** 尘埃落定，只见一片七尺来高的晶石矗立在石像轰塌的地方。 晶石晶莹剔透，可以很清晰地看见里面伫立着一位白衣女子。她微闭着星眸，雾鬟风鬓，姿态绝美。 “黑山老妖终于出世了！”不灭尼惊呼道。 “嗯！”麻衣道姑扣剑肃立，宝剑发出龙吟声，空中的银龙眸光暴涨，展露出狰狞阴森的面目。 “姑娘们！你们太过年轻，想必没有见过黑山老爷的样子？”红袍秃顶大汉提出了不同意见。 匍匐在地上，一直目光闪烁的乌龟昂首凝视着红袍秃顶大汉，“我变成一只乌龟看着你，就问你服不服......” “黑山老爷怎么可能是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哪怕他是一个懵懂孩童的模样，也绝不可能是一个女子！”红袍秃顶大汉语气坚决。 对于这位深知武林秘辛掌故的神秘人所说的话，不灭尼和麻衣道姑都不置可否。 “如果她不是黑山老妖，那黑山老妖是谁？又在哪里？”麻衣道姑语气谦和地询问道。 “黑山老爷是无处不在的，他可以附身在大树、石头、乌龟、鳖以及人类等等身上，从来不曾有人见过他真正的面目。”红袍秃顶大汉对黑山老妖语气十分恭敬。 “按你这么说，他附身在女子身上，并无不妥。”麻衣道姑道。 “绝不可能！黑山老爷是至阴至寒之体，绝对不能附身在女子身上，否则除了兵解，永远都没法摆脱。”红袍秃顶大汉道。 “连这个你都知道？你还说你不是武林百晓生？或者你就是黑山老妖？”不灭尼看着他的眼光都变了。 *** “呛啷”一声，麻衣道姑突然拔剑，隔着一丈的距离，就向红袍秃顶大汉刺出一剑。 红袍秃顶大汉猝不及防，侧身闪避的时候，下盘不稳，竟然一个踉跄向晶石撞去。 “嘭！”一声闷响，脑壳猛地撞上了晶石，晶石却岿然不动。 红袍秃顶大汉摸了摸油光铮亮的头顶，碰撞之下，似乎十分痛楚，他连忙不断搓揉，防止起包。 “兀那汉子，你究竟为何秃发？快说，你的头发究竟去哪了？”麻衣道姑语气冰冷不善。 “想不到当今的小姑娘还是同样的蛮横不讲道理！”红袍秃顶大汉叹息道：“头发已经去了它该去的地方，至于到了哪里，这个我真不知道啊！” “你不是百晓生吗？连头发去哪里都不知道？” “俺只是武林百晓生，又不是头发百晓生。不对，俺根本就不是百晓生......” “不是百晓生，就是黑山老妖，快说你究竟是谁？” “我能不能说其他选项？” “不能！” “哎！俺深刻地同情这个时代的年轻男子，试问天下的年轻女子都如你们这般，他们是否还有活下去的勇气？”红袍秃顶大汉再次叹息道。 “不要扯那些乱七八糟的！快说你究竟是谁？” “既然没有选择，看来我只能承认自己是黑山老爷了！”说着红袍秃顶大汉的语调已经变得和黑山姥爷一样慈祥柔和。 地上的乌龟吓得立即将昂着的头闪电般缩了回去。 *** “你就是黑山老妖？那晶石中的女人是谁？”不灭尼深感好奇。 “小姑娘，你来自地甲庵吧？”红袍秃顶大汉语调轻柔，充满了磁性。 “你怎么知道？”不灭尼愕然道。 “除了地甲庵，谁会喜欢去摆弄那些破烂龟壳？” “原来武林百晓生就是黑山老妖？”不灭尼突然一拍脑门，恍然大悟。 “你认不认识我俩？知不知道我俩是谁？我们以前有没有见过？”麻衣道姑淡然问道。 “我们以前当然没有见过！不过你俩是谁，我却知晓一二。”红袍秃顶大汉笑道。 “你竟然不知道我俩是谁！你根本就不是黑山姥爷！根本就不是五大人！”不灭尼怒斥道：“小照！赶紧杀了这个大骗子！” 麻衣道姑迅疾拔剑，遥指着红袍秃顶大汉的眉心，剑气锁着他的气机。 “俺这个年纪，竟然还被小孩子当成骗子！”红袍秃顶大汉连声叹息，一脸愁苦。 “小姑娘，既然你们以为我是个骗子，就拿把破剑戳死我算了！”说完，他就闭上了双目，一副甘心就死的模样。 “难道五大人并不是黑山老妖？”不灭尼露出思索的神情。 “难道五大人是黑山姥爷，黑山姥爷却不是黑山老妖？” “如果他真是黑山老妖，哪有这么容易束手就擒？老妖怪东躲西藏、胆小惜命，绝不会慷慨赴死......”不灭尼觉得脑壳痛。 “小照！该怎么办？杀还是不杀？” “两位师尊让我俩联手来这里铲除邪恶的人口贩卖团伙，以及隐藏在背后的元凶巨恶，我们怎么能心慈手软！”麻衣道姑脸若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