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角除了京中的那一间两进的院子以外，还在京郊买了两处庄子，一座山头，还有二十亩地。 地都租出去了，芸角收的租子比一般人要少一些，她倒也没什么太多的要求，就是想着，够吃够用就行了。 林奕也是一样的想法。 顾清欢原本还说，要是芸角觉得那两进的宅子小了一些，等到以后自己搬进宫里了，郡主府就拿给芸角住好了。 离宫里近，离顾家更近，以后芸角想要去哪里串门都是可以的。 芸角却拒绝了。 她正色地看着顾清欢，道：“那是宫里头赏赐给你的，我还是不住了。嗯……没事儿，两进的院子，是没你这里大，但是我喜欢呀。” “我也布置得很好了，林奕也用心打理，以后那里就是我们的家啦。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嘛！” 顾清欢见芸角坚持，也没再说什么，只道：“就是我搬进宫里以后，郡主府就没人住了，未免可惜。” 芸角想了想，道：“没事儿呀。郡主府就在顾家隔壁，到时候将两家打通了，你爹娘还可以搬过来呢。” “你弟弟成婚后，要是有了孩子，也能住到这边来。顾家以后家大业大，这里也就够住啦，你也不用担心！” 当然，顾家以后的子孙要是不出色，这么大的宅子定然也是守不住的，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顾清欢一想也是。 儿孙自有儿孙福，她想，这些东西留下来，就算是积攒给顾家以后的孩子们的吧，也挺好的。 “倒是你。” 顾清欢笑意盈盈，看着同样眼里有着光的芸角，就问道：“婚期都定下来了，嫁衣开始绣了么？” “我都帮你准备好添妆啦！就是可惜，你们五月里成婚，八月里我自己也要出嫁了。我其实……还想多陪陪你呢。” 顾清欢是舍不得芸角的。 芸角陪着她出宫，她却又要回去了。 芸角闻言，就道：“嗯……在准备着了。你放心就是了，以后你在明德殿，我有机会就去看看你。” “我都想好了，以后要是可以的话，我就去你宫里当个嬷嬷，还给你管那些事情。反正宫里头不也有那些嫁过人的嬷嬷么？” 宫里头是有些嫁过人的嬷嬷。 多半是那些高位妃嫔们，带进宫的陪嫁嬷嬷，曾经嫁过人，死了丈夫便跟着主子一起进宫了。 顾清欢的情形，稍微有点不一样，芸角也不是死了丈夫的那种，林奕还在宫里当差呢，芸角也不是个闲得住的人。 要她一直在家里操持家务，那肯定也是不行的，可要是说让芸角一个人在宫外过着闲散的农庄生活，她也不乐意。 一个人，还是太孤单了一些。 “我到时候问问朱彦辰吧。要是他同意，总会有法子的。” 顾清欢也想和芸角团聚，便都开始琢磨着以后要怎么说服朱彦辰的事情了。 时间过得很快。 五月里，先是永宁郡主和安阳侯世子成婚了，成婚那日声势浩大，永宁郡主从公主府出嫁，十里红妆。 前头的嫁妆都进了安阳侯府呢，后头的才刚刚出公主府。 沿路围观的百姓们看热闹看得啧舌，纷纷羡慕郡主出嫁时候的场面，那一担担嫁妆，还有最前头的那红珊瑚，多漂亮呀！ 芸角和顾清欢一起在茶肆的二楼看的，芸角见着这万人空巷的场景，忍不住就道：“不愧是唯一的嫡郡主。” “这牌面，果然是不一般的。” 顾清欢见着，也颔首打趣道：“你要是喜欢，我帮你添妆，倒是也能有个一半的样子。再多的，却也是不成的了。” 芸角因为是皇上的赐婚，有这一层关系在，钱皇后那里也跟着做样子，送了一些赏赐过来。 因此，即使是芸角出身不高，有宫里的赏赐，还有陈尚宫的一些赠与，再加上顾清欢的添妆，还是凑了三十八担嫁妆出来的。 这嫁妆已经很多了。 普通人家，能凑个十八担，那都是很困难的啦！ 顾清欢就是想让芸角也风风光光的出嫁，这毕竟是陪了自己两辈子的好姐妹了，一直不离不弃，是值得的。 “不了不了。” 芸角看着底下的场面，摆摆手，甜甜一笑，道：“对我来说，只要是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就好了。” “我那些嫁妆，已经很满足了，不必非要去和郡主比，你说是不是？” 顾清欢一想也是。 人有的时候呀，活在世上会觉得累，就是因为老是和别人比，有的人的确比自己厉害，是自己够不上的，还非要去比，能不累么？ 反倒是芸角，想得开。 “那好。” 顾清欢莞尔一笑，见前头迎亲的队伍已经逐渐走远了，就道：“差不多了，走吧，咱们也该去安阳侯府了。” 今日是永宁郡主的大日子呢。 永宁郡主和顾清欢是好姐妹，再加上顾清欢马上也要成为太子妃了，永宁郡主自然是邀请了顾清欢的。 她和芸角出来看个热闹，就得过去赴宴了。 赴宴呀。 想到这个，顾清欢还是不免叹了口气的。 又是热闹的场面呢，她其实没那么喜欢，总要和一群不太熟悉的人来往说话应酬交际，敷衍和虚假得很。 却又没办法。 她的身份，已经注定了这一切了。 永宁郡主的婚事以后不久，芸角就和林奕成婚了。 他们成婚那日，也是一个黄道吉日，京城还有两户人家也成婚呢，街上从早到晚都是在敲锣打鼓的，好不热闹。 小宅子里。 陈尚宫因为无法出宫，这回坐在上首当“父母”的便是顾侍郎和顾夫人了，芸角父母双亡，顾清欢要进宫后，自然少了人照看芸角。 顾侍郎和顾夫人便顺势，当了芸角的义父义母了。 拜天地后，顾清欢握着芸角的手，将芸角交到了林奕的手上，她忽然有点哽咽了。 两辈子了。 芸角期盼的嫁给自己喜欢的人，终于实现了。 “林奕。” 顾清欢看着他，正色道：“芸角是我最好的姐妹，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芸角。若是被我发现你对芸角不好，我可是会要她跟你和离的。” “在我心里，芸角更重要，明白么？” 顾清欢也是故意吓唬林奕。 她深知林奕人品很好，但该做的还得做。 林奕也十分认真，从顾清欢手里接过芸角的手的时候，说道：“芸角在我心里，如同珍宝。” “哪怕是舍了自己，我也会好好保护她的。” 大红的盖头之下，芸角听见这话，也哽咽了，不过她却没对林奕说什么，反而是抱住了顾清欢。 “清欢，我成婚啦。真高兴，有你这个姐妹呀！” 芸角哭了，抱了好一会儿，还是顾夫人过来劝了劝，芸角才稍微缓和了一些，由丫鬟们簇拥着，先回屋去了。 八月十七，黄道吉日。 今日，是太子朱彦辰迎娶太子妃的日子。 太子妃将从永乐郡主府出嫁，进宫到宫里的乾清宫里，先给景元帝、钱皇后行礼，再回明德殿。 这是一年里最好的日子了，百姓们都知道太子娶太子妃，一个个的也不敢抢在这一天一起办婚事，便也都跑了出来，瞧瞧热闹。 有百姓不懂的。 看着郡主府门口张灯结彩，指着大红色的灯笼就问道：“郡主嫁给太子？郡主不是太子家里的亲戚么？这是要亲上加亲啦？” “你懂啥！郡主是定远侯的女儿！就是她，让咱们种土豆的，土豆多好吃呀！” “啊？竟然是她！我听说，去岁西北粮食不够，就是靠土豆的呢，郡主！啊不对，太子妃真厉害呀！” 明德殿内。 顾清欢顶着满满一头的珠翠首饰坐在喜床上，屁股被喜床上的枣子、莲子、桂圆、花生弄得有点生疼。 她蹙眉，到底还是忍住了。 等了许久，她才感觉到门口有了动静。 是他回来了吗？ 顾清欢有点紧张，想起了白天两个人手牵手行礼时候的场景，他的手那样温热，那样宽厚。 让她十分安心，还有眷恋。 不多时，门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顾清欢终于在大红盖头之下，看见了一双红色的云纹鞋子。 这双鞋子她见过，是他的。 确定这一点后，顾清欢的心跳都跟着快了起来，有点紧张，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咽了口唾沫。 是要洞房了？ 顾清欢正想着，边上就响起一个嬷嬷的声音道：“请太子殿下掀盖头。” “……” 顾清欢差点被吓着。 她想起来了，洞房前，还要掀盖头、喝合卺酒，吃子孙勃勃呢，这都是习俗，十分吉利的，一样都不能少。 面前的人，似乎拿起了盖头，身侧有细微的动静，他凑近了过来，低声说道：“我来了。” 他来了。 很温柔的三个字。 顾清欢睫毛动了动，盖头就被掀开了。 入眼是屋子里的光亮，今夜是太子殿下的大婚，屋子里燃放了许许多多的龙凤蜡烛，几乎是灯火通明的，十分漂亮。 窗户上贴了喜字，就连帷帐、床铺还有地毯甚至是一应装饰物基本上都是红色的。 烛光有些刺眼。 顾清欢略眯了眯眼睛，朱彦辰已经扶着她站了起来，要喝合卺酒了。 “慢些。” 他把合卺酒递到了自己的面前，两个人的手交握在了一起，她的手蹭到了他的手臂，像是触电似的，酥酥麻麻的。 喝完合卺酒，是子孙勃勃，顾清欢红着脸说了个“生”字后，那些个嬷嬷们终于退了出去。 顾清欢松了口气，坐回到了喜床上。 她还是有点紧张，以至于坐着的时候，两只手都还是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面，正襟危坐的。 朱彦辰看着她这个样子一下子就笑了，坐到她的身侧，拉过了她的手，问道：“这么坐着，不累么？” “我看着你戴这么多首饰，都感觉沉甸甸的，是不是很重？” “是。” 顾清欢本来想点头，只是脑袋一动，这沉甸甸的首饰就跟山要倒了一样，几乎就要这样压过来，让人喘不过气。 “慢些。” 朱彦辰忙扶住了她，又牵起了她的手，道：“走吧，我帮你把这些首饰先取下来。” “嗯。” 顾清欢轻轻点头应了，两个人到了铜镜前。 朱彦辰的手法有点生疏，显然他从前没接触过这么复杂的首饰，摆弄了好一阵，十分细心和温柔，好歹没有将顾清欢的头发弄乱。 脱掉首饰后，顾清欢松快了不少，头发披散在了身后，脸上虽说还带着妆容，已是褪去疲惫了。 “真好看。” 朱彦辰一直在顾清欢的身后，现在看着镜中的她，就道：“从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很好看的。” “……” 顾清欢抿唇笑了笑，偏头打趣着问道：“所以说，你是为我的容颜折腰的？” “不。” 朱彦辰摇摇头，抱住了顾清欢，他身上的龙涎香味传了过来，顾清欢被抱得紧张了一下，身子都不会动了。 朱彦辰将脑袋埋在了顾清欢的肩膀上，低声呢喃道：“喜欢你，是因为你值得。若只是容颜，怎会长久？” “我答应你，我这辈子，只会有你一个太子妃。以后我要是登基，也只会有你一个皇后。” 顾清欢诧异地看了一眼朱彦辰。 这件事，她从未想过。 古来帝王三宫六院，哪怕是清心寡欲的，十来个嫔妃总是有的，他却要为她空置整个后宫？ “我是认真的。” 朱彦辰眼神坚毅，道：“妃嫔多了也是无用，我这一辈子，只愿和你一个人相守到老。你放心，我说到做到。”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 顾清欢想起了那首诗经来。 年轻时的爱情总是美好，到头来却是兰因絮果。 初时美好，结局潦倒。 她是不愿的。 不过，感情这回事，本身就是一场豪赌，谁又能保证谁一辈子都不会改变呢，她现在，姑且信了就是。 往后若是出现变故，她总会有解决的法子的。 不因为别的，她可是重生过一次的顾清欢呀。 “好。”顾清欢颔首答应了，主动踮脚，在朱彦辰的脸颊上，落下了一个轻轻的吻。 朱彦辰的身子忽然一颤，打横便把顾清欢抱了起来，往床榻去了。 现在他怀里的，是他的太子妃，是他的嫡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