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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暴君:第464章 尾声

正始十二年春,正月,中山国,毋极县。 滋水旁的官道上,站着数百衣着整齐、神情肃穆的人,分作四处。 一处以将作大匠甄毅为首,是毋极第一大族甄氏的族人。男女老少上百口,静静地站在路边,不时看一眼远处的官道。就算是平时最调皮的孩子,此刻也规规矩矩地站在人群中,不敢惹事。 一道帷幕,将几个娇俏的身影围在其中,也挡住了外人觊觎的目光。 虽然看不清楚,但随行的中山国官属及本国豪强、名士却知道,那里应该是甄氏适龄女子中的佼佼者。 皇后甄瑜难产早夭,甄氏在宫里没人了。如果能趁着天子巡幸中山的机会,再送一两个年轻貌美的少女入宫,将来的富贵就有了希望。 天子虽然没有毁诺的意思,但天子年少,又注意养生,三四十年内,皇嫡长子继位的可能性不大。甄氏的荣辱全在天子一言,他们不能不小心谨慎。 仅仅一年时间,原本还有些桀骜不驯的甄毅就服软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连颍川荀氏、钟氏,以及太原王氏都向天子低了头,中山甄氏又有什么理由不低头。他们的荣华富贵更依赖天子,之前表现得有骨气,只是以为天子降服不了世家而已。 中山王曹孚坐在车中,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情有些复杂。 天子强势,威行天下,对他这个中山王来说当然是好事。大魏的江山稳固,他的爵位也可能传承得更久。 可是另一方面,他又有些不安。 他继位十八年,虽然秉承先父遗教,老实做人,没做什么恶事。可是作为宗室,他也没有任何功绩,哪怕是天子在并州与鲜卑人血战的时候。 就连先父的学问,他也没继承下来。 待会儿见到天子,如果天子问起,他该如何回答? 或许,他最大的用处就是无用。既对朝廷没什么帮助,也没什么威胁,所以才能一直留在自己的封国里,毋须去邺城或者洛阳。 征北将军刘靖和镇北将军王广站在一起。 刘靖有些疲惫,闭目养神。随行的官员都屏着呼吸,连走路都踮着脚尖,生怕打扰了他。 王广虽然不累,却也没什么精神。 不久前的北疆大战,他虽然花了不少心思,出飞狐道设伏,准备趁鲜卑人出兵雁门之际大破之。但是很可惜,他没能抓住机会,让拓跋沙漠汗全身而退。 此战,曹羲、邓艾立下大功,增邑的增邑,封侯的封侯,受到封爵重赏的将领就有二十余人,财物赏赐的更是不计其数。但他这个新上任的镇北将军却劳师无功,待会儿见到昔日同僚,有些甚至还是他的学生,该如何自处? 太尉王昶说,天子没给他诏书,是不希望给他太大压力。 当时他很高兴,觉得这是天子对他的信任和爱护。 现在看来,恐怕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天子不做指示,就是看他自己能不能抓住战机。而他的表现只证明了一件事,他没有他以为的那么高明。 熟读兵书,并不代表他就真能在战场上取胜。 终究还是书生。 还是天子说得对,只有知行合一,才能成为真正的士。 只会坐而论道的人,不配为士。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站着一群鲜卑人。 被围在中央是一个年过七旬的老鲜卑。白晳的面皮上满是皱纹,原本淡黄的须发已经全部雪白,看起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只是眉眼之间却忧心忡忡。 他就是不久前在弹汗山称王的拓跋力微。 拓跋沙漠汗撤回弹汗山后,他们父子反复讨论了很久,最后决定还是向大魏称臣,并由他亲自带队,到中原来拜见大魏天子。 拓跋沙漠汗则留在弹汗山,以备不测。 如果大魏天子不肯接受他的称臣,甚至要杀他,那拓跋沙漠汗就立刻继位,统领鲜卑人准备迎战,或者撤离。 他带来了丰厚的礼物,先后拜访了征北将军刘靖、镇北将军王广,多次恳请,才得到了随他们一起见驾的机会。 天子的车队一会儿就要来了,他心跳很快,有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在草原上活了七十多年,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来了,来了。”有人轻呼。 拓跋力微转头看去,只见官道上烟尘滚滚,一些骑兵正快速接近。 他清咳了两声,挺起了身体。 一会儿功夫,十余名鲜衣怒马的骑士来到跟前,向正在等候的刘靖等人宣布消息,天子将至,请他们做好接驾的准备。 拓跋力微听不懂汉话,正伸长脖子看,一名骑士来到他的跟前,勒住坐骑。 “阿爸。” 拓跋力微抬头一看,又惊又喜。“儿啊,你……还活着?” 来人正是拓跋悉鹿,只不过此刻的他穿着一身骑士服,头上又戴着头盔,遮住了髡头,不注意看,根本不知道他是鲜卑人。 “是,我活得好好的。”拓跋悉鹿回头看了一下官道上的动静,匆匆说道:“阿哥怎么没来?” “他……”拓跋力微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他知道拓跋悉鹿心里会有怨恨,恨拓跋沙漠汗没有救他。他也知道拓跋悉鹿不希望拓跋沙漠汗继位,更希望拓跋沙漠汗出现在这里,和他一样,被大魏天子留下,做个普通的郎官。 但是,出于部落的生死,他不能这么做,只能让拓跋沙漠汗留在弹汗山。 “待会儿见到天子,一定要恭敬。”拓跋悉鹿没有再说什么,拨转马头。“天子是仁君,他不会为难你的。可是你也不能护着阿哥,惹怒了天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说完,拓跋悉鹿踢马赶上同伴,又向来路去了。 拓跋力微看着拓跋悉鹿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看到拓跋悉鹿活着,他自然高兴。 可是眼前这个温顺得像狗一样的少年,真是自己的儿子吗? 一会儿功夫,前导的骑士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拓跋悉鹿赫在列。 他们没有停,排着整齐的队形,缓缓从众人面前经过。 拓跋力微一眼看出,这些骑士胯下的坐骑都是鲜卑人的战马,是不久之前被魏军缴获的。 两次大战,魏军都是围歼,逃脱的鲜卑人非常有限,他们的武器、装备太低劣,不入魏军的眼,只有战马是魏军看重的,除去受伤被宰杀充饥的战马,魏军至少缴获了上万匹真正的战马,骑兵的实力上升了一个台阶。 边境被推回长城一线之后,魏国有了上好的牧场,以后就不会再为战马资源犯愁了。 鲜卑人的优势又被削弱了一成。看書菈 再想到那架弩车,拓跋力微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引导的骑兵过去,进入众人眼帘的是武卫营。 武卫营虽然是步卒,却人人乘马,同样是上好的战马,威风凛凛。 许仪、典震下马,指挥虎士警戒,安排好天子车驾停留的空间。 准备迎驾的所有人都不敢再交谈,规规矩矩的站在指定的位置上。 又过了一会儿,天子乘坐的大车缓缓驶了过来,后面是一辆略小一些,但同样宽敞华丽的大车。 甄毅看到这辆车的时候,心里说不出的后悔。 他知道,那是皇后的车驾,里面坐的应该是新册封为皇后的张云英。 如果不是甄瑜难产而死,坐在里面的应该是她才对。 如果自己能早一些相信天子,再送几个女子入宫,或许也不会是现在这样。 大车缓缓停下,中山王曹孚先上前行礼。 武士上前,放下搭步,然后向曹孚行礼。“天子召见中山王。” 曹孚再拜,提起衣摆,上了车,站在车门外,再次行礼。 “中山王,臣孚,拜见陛下。” “皇叔请进。” 曹孚愣了一下,立刻进了门,紧挨着门跪下,行了大礼,然后才抬头迅速看了天子一眼,又立刻低下头。 “陛下远来,臣迎接来迟,请陛下恕罪。” 曹芳摆摆手。“皇叔不必客气。数年不见,皇叔身体还好吗?” “谢陛下关心,臣衣食无忧,无思无虑,未能为国尽丝帛之力,唯有身体无恙。” 看着曹孚诚惶诚恐的模样,曹芳忍不住笑了起来。 文皇帝曹丕没给他留下什么好的遗产,但是对宗室的强力钳制可以算一个。被严格监管了几十年后,眼下不管他做什么,哪怕只是给个好脸色,也是天大的仁慈。 当然,前提是他有赫赫战功,能镇得住场面。 否则连甄毅都未必看得上他。 曹芳和曹孚说了几句,表现了一下血脉情深,便让曹孚告退,随后依次招见刘靖、王广。 刘靖打起精神,汇报了北疆的情况。 总的来说,北疆形势比较严峻,既然是在并州大捷的情况下。大量鲜卑人、乌桓人入塞,与汉人杂居,又不像匈奴人那样有明确的首领指挥,想找人负责都难。 所以,还是不能急,要慢慢来。 曹芳听懂了刘靖的意思。不要想着一步到位,逼得鲜卑人、乌桓人造反。他们可不是匈奴人,已经被汉人驯服多年。他们野性未除,逼得紧了,只会适得其反。 换句话说,接受拓跋力微的称臣,争取休养生息的机会,才是上策。 曹芳未置可否,随即又召见了王广。 刘靖老了,身体又不好,指望他有什么积极的政策不太现实,还是要靠王广这些少壮派。 王广见驾之后,先伏地请罪。 他本来有机会伏击拓跋沙漠汗,却因为能力不足,错过了。 曹芳没有深究此事,反过来安慰了王广几句。 错过这次机会,对王广来说是个重大损失。对朝廷来说,其实并不重要。 既然拓跋力微已经出现这里,区别就不大了。 曹芳对王广说,错失机会并不可怕,抓错了机会才可怕。你就任不久,能够维持局面,不被鲜卑人所趁,就是成功。等熟悉了情况,机会还会有的。 中原的优势,本来就不在一时得失,而在持久。 少犯错,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抓住机会,就能大胜。 你还年轻,怕什么?活着就有机会。 王广松了一口气,感激涕零。 曹芳随即对王广说,我就不在这儿见拓跋力微了,你先带他回去,和他谈谈称臣的条件。 称臣不是带一些礼物来,说几句好话就行。 既然要称臣,就要讲清楚双方的义务和责任,讲好如何相处,任何一方都不能随意违背诺言。如果只是一个名义,没有任何拘束,称臣也没什么意思,不如保持当前形势,谁有机会灭了对方就直接动手,也不用背上违约的负担。 王广心领神会。 天子将这个任务交给他,是给他立功的机会。 能够逼得鲜卑人承担一定的义务,自然有功。万一鲜卑人不答应,将来对峙甚至出兵的机会也将落在他的肩上。 刘靖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没有这样的动力的。 王广再拜而退。 最后,甄毅登上了车,拜倒在曹芳面前。 曹芳打量着甄毅,脸上的笑容渐收。 甄毅汗如浆出。 过了好一会儿,曹芳才缓缓说道:“朕今天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先帝对文昭皇后的孝心,也希望你能感念先帝对甄氏的爱护,从此追随朝廷,不要三心二意。” “唯。”甄毅连连叩头,其他一个字也不敢说。 “朝廷要强干弱枝,避免世家、豪强尾大不掉,重蹈前朝覆辙。你甄氏身为中山首富,带个头吧。这件事做好了,比你送几个女子入宫更有意义。”曹芳停顿了片刻,淡淡的说道:“朕不想将这个难题交到太子手中,你也不希望吧?” “唯,唯。”甄毅且喜且忧。 喜的是,天子终于同意立甄瑜所生皇嫡长子为太子了。 忧的是,中山甄氏要带着支持朝廷打压世家、豪强的决定,必须分家,这难度可一点也不小。 但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不同意也得同意。 论名份,身为皇亲国戚,他有责任这么做。 论实力,他不是颍川荀氏、钟氏那样的大族,在朝野有深厚的人脉,暂时不做官也能活得很滋润。中山甄氏的富贵系于天子一身,天子不高兴,甄氏的富贵转眼就会烟消云散。 利害权衡,他除了紧跟天子步伐,没有其他的选择。 曹芳轻拍案几。“朕会在冀州巡幸一段时间,你抓紧时间,不要让朕失望。” “唯。”甄毅再拜,退了出去。 —— 数日后,甄毅率先宣布中山甄氏分家,凡是成年的子侄,皆析屋别居,单立户籍。 曹芳随即驻跸甄毅分得的老宅,接见甄氏子弟,赐官十余人。 正月,曹芳巡幸幽州范阳等郡,登居庸关。 二月,鲜卑大人拓跋力微正式称臣,名列藩属。双方约定开边市,鲜卑每年进贡战马、牛羊等若干,并用多余的牲畜交换必须的生活品。 拓跋力微原本打算承担兵役,以鲜卑骑士配合魏军作战,却被曹芳拒绝。 曹芳下诏,非大魏子民无权服兵役,朝廷将从幽并凉等边州挑选在编的子民担任作战任务,并给予完美的装备和训练,并在其服役期间免除相应的赋税。 立功者,子弟优先入仕。 诏书下,幽州青壮踊跃从军,征北将军府门庭若市。 三月,曹芳幸邺城,委任钟毓为冀州刺史,开始在冀州推行新政。 钟氏两兄弟一为并州,一为冀州,名扬天下的同时开始了无声的较量。 同月,皇后张云英产下一女,朝野欢喜的同时,不少人松了一口气。 六月,丁谧发明微型石碑印刷术,开始印制缩小版的三体石经,儒家经典开始走进普通百姓家门。 太常王肃上书反对,论战再起。各地学者齐聚洛阳,争论经学、玄学得失,数月不决。 九月,曹芳下诏,在太学新增工学院,以马钧为首任院长,招集天下才智之士,研究、传授百工之技。 太常王肃再次上书反对,反复谏争无效,愤而辞职,数日后病故。 经学、玄学之争无疾而终,百工之学大兴成为朝野不得不面对的大势,虽然有不少人表示反对,但无法抵挡百工之学带来的利益,渐渐接受了现实。 与此同时,谯周的文章经由印刷之术传遍天下,蜀中争论犹烈。 不久,大将军费祎伤病复发,在忧患中去世。 作为费祎遇刺最大的嫌疑人,姜维被迫自免,辞去兵权。 至此,荆襄系实力大减,面对汹涌的蜀中民意,刘禅不得不延揽蜀中名士入朝,以缓解冲突。 但他这么做,并没有解决问题。 以谯周为首的名士、学者进而论证天命,质疑蜀汉是否有传承大汉火德的资格。 刘备当初称汉中王以及称帝时的旧事重提,蜀中一片哗然。 在谯周等人的论证下,魏承天命渐渐成为共识,刘氏在益州的政权摇摇欲坠。 —— 正始十五年,吴国党争,丞相朱据与大将军诸葛恪发生冲突,诸葛恪被杀。 魏征东将军毌丘俭抓住机会,以平叛为由,率领水师出濡须坞,顺江而下,先后以优势兵力击破陆抗、朱据,仅十余日,便兵临建业城下。 吴王孙和在惊恐之中暴毙,子孙皓继位,出降,改封归命侯。 吴亡。 消息传到成都,刘禅惊恐不安,最终在太子太傅谯周的建议下,上书称臣。 正始十六年夏,曹芳接受刘禅请降,封刘禅为安乐侯。 至此,三国一统,天命归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