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下楼一趟，我有话要问你。” 一进家门就见到向宜民面无表情的脸。别看向宜民平日里固然温和斯文，一旦板起脸，无法无天如纪迩也只能老老实实说好。 他要说什么？ 公司倒闭，家里破产？ 那也不至于那么生气，纪迩心里清楚，她爸怒气直接，对象是自己。 什么事能让他大动肝火？即便是早几年发现她勾搭他的女朋友也没到这份上。 洗澡的功夫思来想去，最大的可能是发现了她和施迦的事。 严格说起来，她和施迦根本没事。一个亲吻能说明什么？什么都说明不了。更何况她是施迦根本没谈过这个问题。 除非她借此机会让没事变成有事。 纪迩眼前一亮，主动开口难讲，被动问询不一样。如果她爸问她对施迦的感情，她不想骗人当然要实话实话。不管施迦如何抉择，她爸肯定不会继续和施迦在一起。可这样一来，或许会破坏施迦的计划。 即便破坏了，施迦也不能怪她，从头到尾施迦没说过目的，一切全是她的猜测。她不主动不使坏不加油添醋，最多在亲爹询问时说出真实感受，算是对得起施迦了。 纪迩忐忑又兴奋，向宜民则是一脸黑气。他每天不是忙工作就是忙健身，很少管家里的事，饶是如此，也能感觉到家里气氛不对头。纪迩一连好多天加班，说话和眼神阴阳怪气，施迦明显受了委屈，却不吭声不诉苦，问她好几次都是没事没事。这次连焦阿姨都看不下去，私下里婉转地跟他说两人似乎在吵架。 什么吵架，在向宜民看来就是纪迩又开始欺负人。亏他还以为女儿长大了懂事了这次跟之前不一样。 “跟施迦吵架了？” “谁跟她吵架，没有的事。” 纪迩倒是想吵，施迦不给她机会。闹不开心了，摆委屈脸，低头不说话，哪里吵得起来。 “那就是你老毛病发了，欺负她。” 什么老毛病发了什么欺负。她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这种毛病。 搞半天老头子兴师问罪是为这事，还以为能够借题发挥坦诚相告一下，纪迩失望。 “你就那么笃定是我欺负她？！” “她人老实善良。” “哦，我不老实不善良？” “老实善良，你？”向宜民抽抽嘴角，“你自己说你跟老实搭界嘛。那是她欺负你？” “她敢！” “你看，这就是我笃定的原因。”看纪迩这表情，不像是对施迦有什么怨念。而施迦在房里，房门偷偷开了一条缝。向宜民寻思着这俩难道和好了。 “什么原因不愿因，我没欺负她，我们最多闹别扭，现在好了，不信你自己问她。”号称男女朋友，平时对施迦不闻不问，倒好意思说她。纪迩不满，“拜托你上心点好不好，别老是挑我毛病。人家来这里多久了，你带人家出去过几次，送过点啥礼物，这女朋友谈的，我都替她委屈。呶，这次人跑了别怪我，不关我的事。” 向宜民盯牢纪迩不情不愿又一副为施迦着想的脸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一笑。“既然你这么说，好，我过两天就约她出去。” “切，过两天过两天，一个礼拜七天，哪一天叫过两天。” “那就明天。”向宜民向着施迦房间的方向喊，“施迦，你出来一下。” 纪迩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 “施迦，明天周末，晚上你有空吗，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吃饭。” 回家后见向宜民面色不虞，施迦也有猜测，生怕她和纪迩的事被向宜民发现责难纪迩。刚才一直在门口偷听父女俩说话，听到纪迩为她不平，心情复杂，现在向宜民约她，她下意识去看纪迩。 向宜民笑，“周末领导也要压榨你？放心好了，远远那么支持我们去约会，就算加班也会让你先走。” 施迦支吾道：“我的领导是孙芝芝。” “孙芝芝的领导是远远，公司里的人都听她的，只要她肯就能放你走。” 向宜民的意思很清楚，不放是因为纪迩不肯。 简直流年不利。 纪迩咬牙，“我是老板，不干涉业务运作。” “我自我检讨过了，一开始你就说我对施迦不够关心，那么从今天开始我努力改正这个错误。为了我和施迦难得的约会，你应该不介意从孙芝芝那要人吧？”向宜民仿佛看不见纪迩的挣扎，从容说道，“如果公司事忙也不要紧，明天不行还有后天。施迦，周六更好安排，我们先去看画展，之后带你去个好地方。” “哎哟，爸，为了你们的约会，工作算什么。再说，我们公司不提倡加班。施迦愿意的话，明天随时可以走，提前下班也可以。”纪迩换上一副替人着想的笑脸，“如果需要化妆，可以让同事帮忙。” 一万匹草泥马在纪迩心里奔腾，纵有千万不愿，可那是施迦的选择。 那天施迦说了，还想跟向宜民努力一下，即便不晓得努力的方向，她没道理做那个障碍。看在纪思敏的份上，纪迩觉得自己必须学习尊重施迦的选择。 即便尊重施迦的选择让她烦躁难安。 她没法再跟之前那样冷眼相对，冷嘲热讽，只能尽量维持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 第二天中午，纪迩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发呆，琢磨老头子是故意做给她看还是真想和施迦进一步发展。 她和向宜民的每一任女朋友都有接触，在她们眼里她爸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如果没有她从中捣蛋的话。当然也有美中不足的地方，比如他爸不够热情，但是相比较其他人，她爸对施迦的态度不仅仅是不够热情可以形容。友善有余，亲近不足，即便如她爸所说年纪大了找个伴的不需要风花雪月，可找个伴不代表找个守墓的吧。要不是施迦曾经是尼泊尔活女神，她会以为施迦是她爸私生女。 施迦拿着两份外卖敲门进来。进公司以来，这是施迦第一次主动进她的办公室一起吃午饭。 来公司的路上纪迩竭力找了几个话题来说，施迦应对正常，这会儿找她有违常理，按照道理来说，施迦不该趁势跟她保持距离么。难道是周秦那事有余波未平？ “外面有人说闲话给你脸色看？” “没有，大家很友善。”施迦拆了外卖包装，把筷子和调羹递给纪迩，“吃饭吧，早上你没吃几口就出来了，不饿吗？” 纪迩摸摸肚子，好像有点饿，又好像感觉不到。早上她吃了早饭嘛，吃什么来着，什么都想不起来。 现在连平时的最喜欢的鳗鱼饭吃在嘴里都不识滋味。 纪迩眯起眼。 难道长年以来挖亲爸墙脚的报应来了？ 不过硬生生把鳗鱼饭吃成咸鱼饭的不仅仅是她。施迦坐在她对面，有一口没一口，同样魂不守舍，还不时偷偷打量。 在纪迩为死去的鳗鱼不平时，施迦终于开口了。“晚上加班吗？” “员工约会，老板加班会吐血，不加。” “去外婆家吗？” “今天不去。” “那你的晚饭怎么办？” “叫外卖或者随便找个地方吃，应该不会麻烦焦阿姨。这几天不都是这样。”纪迩放下调羹，语气平静，“你不用担心我，我一直自己吃饭，不会不习惯。你和老头子玩得开心点才是。” 施迦猛然抬头，像是要观察她是真心还是假意。 一贯嘲讽的面孔此刻看不出一点讽刺。 “你那是什么表情，以为我讽刺你？这次没有。之前态度恶劣是我不好，对不起，往后我会忍住的。” 不是不想说，而是会忍住。 “唉，你放心大胆跟老头子去玩。我做过调研，他的前任们对他基本全是好评。什么情深似海痴情一片没有，起码的风度还是有的，你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老实说出来就好。记得你说过，老头子愿意跟你慢慢发展。”纪迩笑了一下，“哎呀，我这也是废话，我没出现之前你们俩相处得蛮好。放心，以后不会做妨碍你们的事情。” 施迦的心揪了起来，“什么意思？你还是要搬走？” “没没，暂时不搬，过段时间再说，等你嫌我烦了再走。” “我不会嫌你烦。” “那是现在，等你跟我爸相处多了，培养出感情，自然会嫌我烦。我的意思是以后不捣乱，不干涉你们的事。最近对你很糟糕，我知道，其实我也不想这样，但是如果不这样，我不知道怎么跟你相处才好。靠近你你不愿意，离开你我不舍得。不过你的选择没错，跟我爸比起来，我这人脾气差，幼稚不稳重，只会惹你生气。唔，所以，所以就这样也好。”不知怎么回事，纪迩的心酸涩一片，明明只是想表面立场不搞破坏，说到后来倒像是要分手。 见鬼了。 原先是她挖亲爹墙脚，怎么现在有种被亲爹挖墙脚的感觉。 纪迩揉揉鼻子，“你看你，吃得比我还少，鳗鱼冷了腥气，快吃快吃。下午你几点走，老头子来接你吗？要我送你过去吗？” 说完她又想抽烂自己的嘴，哪个脑残会主动要求送喜欢的人跟别人约会。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