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头蹭蹭冒火，睡不着又不敢翻身怕吵到梁文心，自觉像是铁板上烤得滋滋冒气的肉，再不翻动翻动，怕是要焦。纪迩爬起来，轻手轻脚下楼。既然有所发现，继续找一找说不定有其他收获。 她倒是想直接问施迦跟她爸进展到什么程度。 可即便问了，她会相信施迦的回答吗？ 如果施迦承认和她爸如她设想的那样进展神速，她会有猜中的快感吗？还是迎来另一场愤怒，比之前更狂暴。光想到那一幕纪迩便觉得自己有摧毁一切的欲望。 如果施迦否认和她爸有那样的进展，她会高兴吗？会松口气觉得本该如此吗？ 如果是，那又是为什么呢。 纪迩不愿去深究原因，她只知道，如果施迦只是否认对她来说远远不够。 她到底在期望一个怎样的答案。 去亲爹房里搜罗好比外勤作业，纪迩毫无愧疚，小心关上房门，打开床头灯。 拉开第一层抽屉，正面朝上摆放的赫然是过去的幸福时光——一家三口出外旅行的照片，那时阳光正好，天空碧蓝，夫妻和美，父女和睦，纪思敏还在。 纪迩以为搬家之后，未免过于睹物思人，不利于开始新生活，只有她房间会有母亲的照片作为纪念，没想到向宜民也在怀念。 为什么不摆在床头。 她笑，摆在床头像是在前妻跟前与新欢做//爱，新欢怕是会有心理障碍。难道梁文心说的没劲是因为这个。 注视相片里的母亲许久，往昔点点滴滴积攒的内疚终于汇聚成河涌上心头。 她不该因为母亲的失踪迁怒父亲。以前不知道那是迁怒，现在知道了，她应该停止越界的行为，让向宜民重新拥有新的生活。 她不该因为与父亲的战争连累到无辜的人，最现成的例子是梁文心。如果没有她不知天高地厚在里头瞎搅和，梁文心也不至于被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做那么久婚姻咨询，见过无数夫妻的悲欢离合，不乏妻子死后不到三个月，丈夫开始到处相亲，亲戚帮忙来劝子女，你爸要有个照顾的例子。当然，她妈和那些去世的人不一样，她妈只是失踪。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爸已是难得。 关上抽屉，静默片刻，出于某种来也来了的心态，纪迩没有立刻离开，反而打开了第二个抽屉。 除了床头散装套，抽屉里随意躺着若干口味不同的未拆封盒装套：超薄、颗粒，玻尿酸、0.01，什么柠檬橙子草莓葡萄……看来向宜民的生活比她想象的丰富活跃。 保质期有早有晚，说明购于不同时期，从包装新旧程度判断，散装的似乎要早一些。 另有消毒液、玻尿酸润滑剂。 纪迩啧啧有声，玻尿酸倒是好货，上能做面膜，下能搞情趣，补水保湿润滑，滋补得很。 她开始好奇第三个抽屉，里面是否会有各种工具，诸如蜡烛手铐小皮鞭。 她爸的生活比她滋润。 “纪迩？” 房门被人无声推开。 “你怎么在这里，在找什么？” 像是被人撞破坏事，纪迩吓一大跳，见是施迦，随口答说：“哦，我在找银行卡和存折。” 常在宝莱坞电影里听到这样的回答，施迦并不陌生，很自然地问：“找到了？如果缺钱的话，我这有一些你先拿去，你爸给我的我没动过……” 听不出自己在开玩笑嘛。 纪迩将东西恢复原样，把抽屉关关好。 大半夜施迦不睡觉，跑她爸房间干什么。难不成她爸出门几天想他了，来找件贴身衣物思念一下？ 纪迩瞪她。 披发，赤足，碧清的眼，看来青涩质朴，却一门心思骗她。 坏女人！ 施迦被她瞪得莫名其妙，心里头直打鼓。 以为有客人在，纪迩不会像平时那样随意下楼，打算趁此机会继续晚上没完成的查探。哪晓得纪迩忙得很，两次下楼，一次拿东西，一次洗澡，吓得施迦不敢乱动只能等两人睡着了再说。 最想不到的是，左等右等，把自己等困了，好不容易熬到半夜，想着喝了酒又有人陪着总该是睡着了吧，却发现有人先她一步——向宜民房间里的灯亮着。 施迦想不通，纪迩是有所怀疑还是有所发现。 为什么进过向宜民房间后突然生她的气。 她在怀疑什么，又发现了什么。 “你朋友睡着了？”施迦问。 “是吧。” “上次电话里那个老师？” “嗯。” “漂亮，很有气质。她和之前那位方医生是你爸以前的女朋友？” “嗯。” 床头灯的黄光照在施迦身上，仿佛为她增添了一分古典气息。直到此时，纪迩才发现施迦确实是个美人。梁文心、方云蓉、外婆和公司里人都说施迦漂亮，她一向不以为然，尼泊尔女人充其量眼睛迷人发量多，可是脑子不好，痴痴呆呆，不够时髦土渣渣的，好看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可此时看来，糅合质朴与性感，施迦有其独特风韵。. 纪迩艰难开口：“你也挺漂亮的，气质也有，跟她们不一样，没差到哪里去。” 意外纪迩夸她，施迦展开笑颜，在床边坐下，轻声问道：“晚上你为什么生气啊？”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 纪迩脸上变了颜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床头那几个散装安全套在脑海里挥之不散，还有抽屉里的润滑剂，难道也是为施迦准备的，拆封还是没拆封来着。 尚未熄灭的火苗重新燃起，妒火烧到她的眼底，似乎将她的理智蒸发殆尽。 她站在施迦面前，与之对视，双目犹如暴风雨下的深海，翻起惊涛骇浪，是她的疯狂，她的欲望，也有她的挣扎。 施迦骇然想躲，被她环住双臂固定在面前。 两人近在咫尺，呼吸相闻，往前略进一步就能吻住对方的嘴唇。 施迦没有用力挣扎，没有说话，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短促的呼吸与颤抖的睫毛无一不昭示她在紧张。 她像是拒绝，又像是邀请。 或许她也在犹豫。 纪迩有种预感，即便亲吻下去，未必会受到阻拦，但有些事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脑中乱成一团，为自己突如其来无法招架的欲//望。 她想亲吻她，拥抱她，推倒她，想对她做一切幻想中向宜民对她做过的事情。 她没法否认自己的欲望，就像她没法否认所有的怒火源于嫉妒，疯狂到死的嫉妒。 也因为不解。 她没法解释为何会受到吸引，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喜欢施迦这样的人。毕竟她们并无共同之处。 不，纪迩告诉自己，嫉妒和欲望并非出于喜欢，可能只是因为单身久了。 作为一个健康的成年人，有欲望是最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平时没有注意，今天向宜民的情趣用品提醒了她。 因为向宜民有，而她没有，嫉妒由此而来。她只是嫉妒她爸生活比她滋润，仅此而已。 施迦并不比纪迩清醒多少，纪迩深邃眼眸里的复杂情感如同风暴，仿佛要将她拖入深渊。 于情于理，她都应该让她放手，应该反抗，她的力气远比纪迩要大。 可是她没法做出任何反应，甚至想闭上眼睛放弃挣扎。 即便没有经验，但是身体上正在发生的变化和期待无比真切。 施迦睁大眼睛，被自己的念头吓坏了。 不是的，不是的。她不是喜欢纪迩，也不是想亲吻她或是跟她发生什么。她只是晚上听同事说太多，想入非非，一切全是乱幻想的错。她只是把女儿当成了妈。 理智随着耳廓刺痛一并回来。 “喂！” “是惩罚。”想放手又不甘心，不放又不好真做什么。梁文心还在楼上，纪迩再不要脸也做不出前脚跟人说有缘无分，后脚去亲别人这种事。磨磨牙，咬施迦一口，借口是现成的。“谁让你叫我别扭受。我哪里别扭，哪里受。你才别扭受！记住，这是惩罚。” 那个不讲道理的混世魔王回来了，施迦松口气，将她推开少许，早知道会传到她耳朵里。“只是大家开玩笑罢了。” “你又知道什么攻受。”到底还是不甘心，纪迩斜眼看她，“跟我爸一起你还想做攻。” 以为女儿担心父亲。施迦认真说道：“我每天跟你在一起，哪有时间跟你爸怎么样。你不用担心他像我之前的订婚对象那样，我和他没到那一步。有时候我觉得，唔，我说不好。总之，我和你爸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什么每天跟她在一起，哪有在一起！ “这是你们的事，跟我没关系。我又没想到什么女神什么订婚对象，不用告诉我。” 纪迩的态度不像作伪，施迦困惑。“那你？” “我什么我，我好好的。”好像刚才那差点发疯的人不是她。 施迦斟酌一会儿又说：“不管你爸跟谁在一起，他永远是你父亲，他爱你也关心你。这段日子，我能感受到他对你的关切。你不在家的时候，他和我的话题始终围绕你，他很在意你。你不用担心他谈恋爱、结婚会忽视你。” 越说越离谱。 纪迩白眼，“我会担心这个嘛。” 施迦彻底搞不懂了，“那你在气什么？” 尼玛。 杀了她的头她也说不出口说自己在气什么。 “气你背后说我坏话，哼！哼哼哼哼！” 施迦想信，可是这理由实在勉强。隐隐约约，她不是没有所觉，只是那个可能更荒谬可笑，她不敢想也不敢信，姑且就当是那么回事好了。 走到门口，纪迩想起来了，“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来我爸房间干嘛。” 施迦支支吾吾。 “该不会是想我爸想到失眠，到他床上滚一滚，沾点他的味道好睡觉吧。” 施迦掐她，“我是，我是看到他房间灯亮着，以为有小偷。” “呵，是吗？”纪迩想想有气，抬脚想踩她，见她赤脚，便脱鞋去踩。 白白的小脚踏在棕色的脚面上，不轻不重。施迦笑了出来。